篮球场

六点十五。

林星遥正梦见自己躺在一片草莓蛋糕山上，松软的奶油托着她，甜腻的香气环绕着她，她伸手摘下一颗鲜红的草莓，正要咬下去——

“嗡————！！！”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直接把她从天堂拽回地狱。

她猛地睁开眼，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亮得刺眼，窗帘缝隙里透出的晨光告诉她——现在绝对、绝对、绝对还没到她该起床的时间。

“搞什么……”她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床头的闹钟，眯着眼睛一看——六点十七。

比平时整整早醒了一小时。

门外，吸尘器的轰鸣声持续不断，伴随着家具被挪动的闷响，甚至还有拖把桶“哐当”撞到墙的声音。

林星遥痛苦地捂住耳朵，翻了个身，试图用枕头闷死自己。

失败。

吸尘器的声音不仅没停，反而更近了，仿佛就贴在她的房门上作业。

“萧——子——澈——！”她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没人回应。

只有吸尘器冷酷无情地继续工作。

六点半，被迫起床的怨念。

林星遥终于放弃抵抗，像丧尸一样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得像被龙卷风袭击过的鸟窝。她踢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猛地拉开门——

萧子澈正站在走廊上，手里握着吸尘器，白衬衫的袖口整齐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的头发微微湿润，显然已经洗过澡，甚至还戴了一副橡胶手套，整个人清爽得像刚从什么“完美人类”海报里走出来的模特。

而林星遥——蓬头垢面、睡眼惺忪、嘴角还挂着可疑的口水印。

“早。”他淡定地关掉吸尘器，推了推眼镜。

“……”林星遥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扑过去掐死他，“大哥，现在才几点？老太太都没你这么勤奋？”

“有，刚还路过窗口。”他弯腰捡起她脚边的一团毛絮，“还遛着狗。”

“……”

林星遥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丝破绽，但萧子澈的脸就像被冰封的湖面，毫无波澜。

她眯起眼睛：“你故意的？”

“家政阿姨请假，厨房需要深度清洁。”他面不改色，“回去睡吧，七点叫你。”

说完，他重新打开吸尘器，无情地继续他的“大清早谋杀室友睡眠计划”。

林星遥：“……”

七点整，林星遥再次被敲门声惊醒。

这一次，她勉强恢复了一点人类的意识，换好校服，摇摇晃晃地下楼。

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气，萧子澈站在灶台前，左手平底锅右手汤勺，三个炉头同时运作，动作流畅得像在表演杂技。料理台已经被擦得闪闪发亮，连瓷砖缝隙都干净得能当镜子用。

“坐。”他头也不回地说，同时精准地将煎蛋翻面。

林星遥瘫在餐椅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

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推到她手边，杯底垫着印有“早安”字样的杯垫。

“加了蜂蜜。”他说，“解乏。”

林星遥小口啜饮着甜牛奶，视线逐渐聚焦。她突然注意到冰箱上贴着一张崭新的值日表——今天的打扫任务后面赫然写着执行人“林星遥”。

原来今天是自己的打扫日，难怪他故意早起替她打扫。

萧子澈

她盯着他，正往便当盒里装切好的水果嘴角忍不住上扬：“萧子澈。”

“快吃。”他打断她，把便当盒塞进她的书包，“今天坐公交。”

七点半，林星遥站在公交站牌下，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第无数次后悔昨晚熬夜赶插画稿的决定。

“给。”

萧子澈递来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林星遥拧开闻了闻，浓郁的薄荷味直冲脑门，瞬间驱散了一半睡意。

“提神。”他简短地解释，“陈昊给的。”

公交车摇晃着驶来，早高峰的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林星遥被挤得东倒西歪，差点一头栽进旁边大叔的公文包里。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握住她面前的扶手，在她周围圈出一小块安全区域。

“抓紧。”萧子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薄荷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

林星遥仰头，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和微微滚动的喉结。白衬衫领口露出一小截锁骨，上面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面包屑。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那片碎屑，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了。

“……谢谢。”萧子澈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八度。

车子一个急刹车，林星遥失去平衡向前栽去——萧子澈的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睡会儿吧。”他说，“到站叫你。”

林星遥迷迷糊糊地点头，额头不自觉地抵在他胸前。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又快又稳，像某种令人安心的节拍器。

八点半。

“林星遥！”

粉笔头精准地砸在额头上，林星遥猛地从课桌上弹起来。全班哄堂大笑，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刘正阳正对她怒目而视。

“我讲到哪了？”

林星遥慌乱地翻着课本，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像一群跳舞的蚂蚁。后座的沈允小声提示：“P58，例3……”

“由题意可知……”她磕磕绊绊地开始读题。

“站着听。”刘老师推了推眼镜，“还有，下周一交一份八百字的检讨。”

课间，林星遥像一滩软泥似的趴在桌上。沈允戳了戳她的脸颊：“怎么回事？昨晚偷牛去了？”

“比偷牛可怕多了……”林星遥有气无力地说，“萧子澈六点就开始大扫除……”

“等等！”沈允突然瞪大眼睛，“今天不是该你值日吗？”

林星遥把脸埋进臂弯：“我给忘记了，他替我做了……”

沈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某人这是心疼你呢。”

林星遥的耳根发烫。

“下午，有场圣华中学与明德中学的篮球友谊赛，一块看走呗。”

说起篮球赛，她想起赵晨——

一瞬间不想去了。

“干嘛，你不想去？”沈允看出她的心思，“哎呀！都有你哥他们撑腰怕啥嘛！”

“走嘛，就当陪陪我。”沈允拽着林星遥，"明德的校草队今天全员上场..."

话音未落，上课铃声不停催促。

——

"星遥！快点！比赛要开始了！"沈允拽着林星遥的手腕，像拖着一只不情不愿的猫，"明德的校草队今天全员上场，再不去就没位置了！"

林星遥死死扒着走廊栏杆，指甲都快抠进墙缝里："我不去！作业还没写完..."

"少来！"沈允一把拍掉她的手，"你数学作业昨天就交了好吗？"

"那、那我要去画室..."

"画室又不会长腿跑掉！"沈允翻了个白眼，突然压低声音，"...你放心，他现在是明德校队的替补，根本不会上场！"

林星遥身体一僵。

果然。

沈允露出胜利的笑容，突然一个巧劲掰开她的手指，拽着她就跑："放心啦~"

篮球场人声鼎沸。

林星遥被沈允按在第三排的座位上，像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她偷偷环顾四周——还好，替补席上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你们家冰山学长！"沈允突然激动地掐她手臂。

裁判席上，萧子澈正低头核对名单，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似乎感应到什么，他抬头望向这边，目光精准锁定林星遥。

她下意识正准备打招呼，沈允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你看明德替补席那个穿23号的！"

顺着沈允的目光，林星遥看到一个高挑的男生正在系鞋带。他有一头微卷的栗色头发，手腕上戴着五颜六色的幸运手环，抬头时露出一双明亮的狗狗眼。

"怎么样？像不像年轻时的柏原崇？"沈允激动地掐着林星遥的手臂。

"疼疼疼！"林星遥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就是你不顾一切要来的理由？"

沈允已经掏出小镜子检查妆容："我打听过了，他叫程昱，明德高二的，喜欢喝茉莉蜜茶..."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林星遥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萧子澈的身影。

"喂喂，回神啦！"沈允在她眼前挥手，"你家冰山又不会跑，快帮我看看程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