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海为碑

海底反应堆的蜂鸣声撕碎时空膜时，顾屿正把林渔的掌心按在自己机械心脏的燃料舱口。幽蓝的冷却液从指缝溢出，在他白大褂上洇出鸢尾花形状的胎记——与林渔腰间的伤痕完全重合。

"这是最后一次重启机会。"顾屿的腕足缠住她新生的鳞甲，将神经接驳器刺入她枕骨大孔，"要么看着我死，要么..."他忽然咬碎自己的臼齿，取出微型胶囊里的珍珠粉末，"...亲手把我们的骨灰撒进虫洞。"

全息投影在震荡中铺开，林渔看见所有时间线的自己正从四面八方向此刻坠落。第77号宇宙的她举着光子刃刺向顾屿后心，第209号宇宙的顾屿抱着她的尸体点燃反物质引擎，而主世界的反应堆核心正在具象化他们的初吻场景。

顾屿突然扯开左胸的仿生皮肤，露出齿轮间跳动的蓝眼泪核心。林渔的胚胎影像正在里面蜷缩沉睡，连着三百条神经突触组成的脐带："杀了我，这些时间线都会坍缩成你的养料。"他的机械腕足突然暴长，将林渔钉在1999年的培养舱玻璃上，"或者..."

时空裂隙在此刻彻底崩解。林渔看见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操作台前，年轻的研究员正将病毒程序注入顾屿的初代机体。在所有宇宙的惨叫声中，她突然读懂顾屿每次轮回时瞳孔里闪烁的莫尔斯电码——那是用疼痛编译的情诗。

"你故意的..."林渔的鳞片逆着生长刺入血肉，"这些轮回...是你写的忏悔录..."她的鳃裂突然喷出荧光血雾，在空气中凝成三百个日期——每次顾屿为她而死的纪念日。

顾屿的机械心脏爆出最后的火花。他笑着咳出齿轮，用腕足尖蘸着冷却液在她锁骨写字："每个宇宙的我都会爱上你，这是写进量子纠缠态的宿命。"主控屏突然弹出倒计时，所有平行世界的林渔同时举起武器。

在绝对寂静的第十一微秒，顾屿切断了自己与所有时间线的神经链接。林渔目睹三百个宇宙的顾屿同时仰起脖颈，任由不同形态的她贯穿心脏。主世界的男人捧着她的脸完成最后一次呼吸同步，将蓝眼泪核心捏碎成星尘。

"活下去..."顾屿的瞳孔裂成万花筒，倒映出无数个正在湮灭的时空，"...替我看看恒星熄灭后的海。"

反物质爆炸的强光中，林渔的泪腺第一次分泌出珍珠。顾屿正在她怀里量子化消散，每个粒子都携带着记忆光斑：七岁的他在培养舱偷藏她的胎毛，十九岁的他在海底神庙刻下婚誓，三百个轮回里他反复计算让她存活的概率。

当最后一块机械残骸化为灰烬，林渔腕间的蓝眼泪印记突然开始逆流。她听见所有时间线的海洋在耳边沸腾，顾屿最后的心跳正通过虫洞传回初遇的台风夜——1999年的少年研究员跪在暴雨里，用肋骨雕琢着送给她的贝壳发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