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青铜灯"亥"字最后一笔滴落时，朱砂刀突然将骨刺扎进我腕动脉。剧痛像一柄烧红的铁钎从手腕直插太阳穴，眼前炸开的不是黑暗，而是二十年前产房的全景画面——爷爷手里的朱砂刀划开的不只是婴儿掌心，刀锋顺着掌纹一路劈到肘关节，婴儿的啼哭在刀刃触及尺骨时突然变成两个声部。
"看清楚！"小铛的声音从刀身裂缝里挤出来，带着竹纸摩擦的沙响。
七盏青铜灯的残骸突然立起，灯座渗出的暗红液体在泥地上画出北斗七星。拼合的平安扣悬浮在北斗天枢位，青烟凝成的逆转符投影在沼泽雾气中，符胆中央的莲花缺了右下角一瓣——正是小铛纸人右眼的形状。
刀柄夹层里的胎发突然飞向投影，发丝沾到青烟的瞬间，槐树林方向的青光暴涨。雾气里浮现出两具水晶棺的轮廓，左边那具躺着个穿蓝病号服的婴儿，右边棺内竟是——
"哥哥..."小铛的呼唤突然被纸马嘶鸣截断。我低头看自己陷在泥浆里的双腿，发现每道波纹里都映着不同的记忆碎片：红裙女人把半块平安扣塞进襁褓、爷爷在另一个婴儿后背刻阵眼符、产房角落的铜盆飘着烧剩的契约残页...
青铜灯渗出的"亥"字突然融化，血水在泥地上画出倒计时沙漏。刀柄传来"咔"的裂响，藏在骨刺夹层里的半张黄符露出真容——是逆转符缺失的那笔画，朱砂勾勒的线条正与平安扣投影严丝合缝。
"契约要的是两半魂魄在子时前归位。"红裙女人的声音从记忆碎片里渗出来，却说着和之前完全相反的话，"但若亥时未完成..."
沼泽冰层突然大面积碎裂，纸马群的黑影在冰下游动。最近的那盏青铜灯猛地倾斜，灯油泼在拼合的平安扣上，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火光中浮现出契约隐藏条款的完整内容："反噬加倍"四个字下面，还有一行被血污遮盖的小字——"阵眼互换则契约失效"。
"当年分魂是为留个能画逆转符的..."爷爷的虚影在火焰里闪烁，枯树皮似的手指指向槐树林青光，"桃木通阴阳，双生子魂魄同源..."
腿侧的拨浪鼓突然疯狂自转，鼓柄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我这才发现水晶棺轮廓里，右边那具浮现的竟是二十年后我的脸。而更骇人的是——左边棺内婴儿的蓝病号服袖口，隐约露出半截纸扎的竹骨架。
沼泽突然剧烈震颤，七盏青铜灯残骸同时沉入泥浆。平安扣的投影被拉长变形，莲花符胆缺失处开始渗出鲜血。小铛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哥哥，刀柄夹层！"
朱砂刀在我掌心剧烈震动，骨刺"咔嗒"弹开更大的裂缝。藏在最里层的不是符纸，而是一缕用红绳缠着的胎发——发梢沾着已经发黑的血迹，系绳方式与平安扣上的红绳完全一致。
冰层碎裂声逼近脚边，最近的一匹纸马已经探出骷髅状的头骨。我扯开刀柄夹层的胎发，发丝自动飞向平安扣投影的莲花符胆。当两缕胎发在青烟中绞缠的瞬间，槐树林的青光突然分成两股，像探照灯般直射沼泽中央。
"三手！"爷爷的虚影在青光中凝实了半秒，"桃木双合，魂魄..."话没说完就被纸马嘶鸣淹没。青光照射下的泥浆泛起诡异波纹，现出北斗七星形状的七个漩涡。
拨浪鼓突然脱手飞出，鼓面"啪"地裂开，里面掉出个微型铜铃。铜铃滚到青光与沼泽交界处，发出清越的震响。声波所到之处，纸马群齐刷刷后退三步。
小铛的声音突然从朱砂刀裂缝里钻出来，前所未有的清晰："契约要两半魂魄，但没说必须是谁的——哥哥看灯油！"
倾斜的青铜灯里，最后几滴灯油正巧滴在莲花符胆缺失处。燃烧的灯油让青烟变成诡异的绛紫色，烟雾中浮现出两行交叉的命格线：我的生辰八字与小铛的死亡时辰竟然在莲花中心完美重合。
最前排的纸马突然人立而起，骷髅头骨张开下颌。我抢在它扑来前抓起拼合的平安扣，将两缕胎发按在莲花符胆的缺口。青光突然变成刺目的白炽色，沼泽上所有记忆碎片同时飞向两具水晶棺轮廓。
"阵眼互换..."红裙女人的声音突然带上惊恐，"陈老鬼你算计我！"
白炽光中，爷爷的虚影做出抛掷动作。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从口型能辨认出是句脏话。朱砂刀突然自行飞向槐树林方向，刀身裂成七片，每片都反射着青光的不同波段。
冰层彻底碎裂的轰鸣声中，我攥着平安扣扑向最近的白炽光束。纸马群在身后腾空而起，它们的骨架在青光照射下变成半透明，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契约条款。
白光吞没视野前的最后一瞬，看见小铛的纸人站在槐树林边缘。她举起残缺的右手，纸做的食指指向自己空洞的右眼眶——那里正飘出与莲花符胆完全吻合的青色火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