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光吞没视野的瞬间，小铛纸人残缺的右手突然穿透光幕。纸指精准点在我眉心，冰凉的触感像一根浸过井水的银针直插脑髓。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还在燃烧——左边水晶棺里穿蓝病号服的婴儿袖口翻出竹骨架，右边棺中那张属于我的脸正在融化。
"哥哥看脚下！"
小铛的声音从朱砂刀裂缝里炸出来，震得耳膜生疼。低头时发现白炽光在地面照出两个影子：一个正常站立，另一个像被无形的手扯着脖子往后拽。沼泽泥浆突然翻涌，七盏青铜灯残骸浮出水面，灯芯"嗤"地燃起绿火。
红裙女人的尖啸从槐树林方向碾过来，纸马骨架上的契约锁链哗啦作响。脖颈上的束缚突然收紧，铁锈味的血腥气涌上喉头。我攥着平安扣往胎记上按，拼合处的红绳突然崩断，两缕胎发像活物般绞住手腕。
左边水晶棺传来"咔咔"的竹片摩擦声。棺内纸替身机械地转动头颅，空荡荡的眼窝对准小铛右眼飘出的青火。它突然咧嘴——纸糊的嘴角一直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朱砂符文。
"吞了它！"沼泽里的青铜灯同时倾斜，灯油泼在泥地上画出北斗七星缺失的天枢位。爷爷的虚影在绿火中闪现，枯手指向纸替身大张的嘴。
青火被吸入纸替口腔的刹那，缠在我脖子上的契约锁链突然发烫。红裙女人的尖叫变成含混的呜咽，沼泽里浮出更多朱砂刀碎片。最大那片刀尖朝上立着，上面"阵眼互换"的血字正在融化，滴落的血珠在泥地上汇成逆转符最后一笔。
小铛的纸人突然剧烈抖动，右眼空洞里喷出更多青火。火苗触到平安扣的莲花符胆，铜钱大小的光斑在胎记上烙出北斗七星图案。剧痛从胸口炸开，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沿着肋骨描摹星图。
"陈老鬼你——"红裙女人的声音被纸马嘶鸣截断。七匹纸马同时人立而起，骷髅头骨里的契约条款像活般扭动。最前排那匹突然低头冲刺，颌骨大张咬向我握着平安扣的手。
沼泽漩涡里突然射出一道青光。爷爷的朱砂刀残片精准击穿纸马眉心，骨片飞溅中露出藏在颅腔里的半张契约——"阵眼互换则契约失效"的条款正被某种力量从纸上撕除。
水晶棺里的纸替身突然膨胀蓝病号服撑裂处露出竹骨架上刻的生辰八字。是我的出生日期，但年份要往前推二十年。纸替身胸腔"啪"地裂开，里面蜷缩着个巴掌大的布偶，针脚歪斜地绣着"林小铃"三个字。
"原来是这样..."胎记上的七星光斑突然暴亮，青光透过皮肤照出骨骼上细密的符文。每道纹路都在蠕动，像被火烤的蜈蚣。小铛纸人扑到我背上，残缺的右手按着后颈某处，冰凉的触感让眼前闪过陌生画面——产房角落的铜盆里，爷爷把两个襁褓并排放在血符中央，其中一个婴儿后背已经刻好阵眼符。
槐树林方向传来树干爆裂的巨响。五条青铜锁链破空飞来，链节上浮现出被血涂掉的七个名字。其中一条突然调转方向，毒蛇般缠住红裙女人的脚踝。她旗袍下摆翻卷起来时，我看见她小腿上布满铜钱大小的烙痕——每个烙痕里都嵌着半枚平安扣。
"现在！"小铛的纸手突然插入我胎记光斑中心。难以描述的撕裂感从胸口蔓延到四肢，仿佛有无数竹篾正从骨髓里抽离。水晶棺里的"我"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混着纸灰的黑血。
沼泽里的青铜灯同时炸开，绿火点燃了纸马骨架上的契约。红裙女人疯狂撕扯腿上的锁链，每扯断一环就有铜钱从她皮肤里迸出来。这些铜钱落地就化成黑水，水面浮现出爷爷用朱砂笔修改契约的画面。
纸替身突然停止膨胀，它胸腔里的布偶掉出来，在空中分解成七块碎布。每块碎布都精准落在一盏青铜灯残骸上，灯芯"轰"地窜起七色火柱。火光照亮沼泽底部——二十具童尸组成的北斗阵正在融化，它们手腕上都拴着褪色的红绳。
锁链缠住的红裙女人突然僵住，她低头看着从胸口穿出的青铜锁链，链节上最后一个被血涂掉的名字正在发光。那是爷爷用朱砂笔写下的"陈三手"，但姓氏被人用指甲狠狠刮过，只留下模糊的"林"字偏旁。
小铛的纸手从我胎记里抽出来时带出一缕青烟，烟里裹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铜箔。铜箔落在平安扣拼合处，莲花符胆缺失的那瓣突然补全。沼泽水位开始急速下降，露出底下由纸马残骸铺成的巨大逆转符。
红裙女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她旗袍上的牡丹开始凋谢，每片落下的花瓣都变成烧焦的契约残页。当最后一片花瓣沾到泥浆时，七盏青铜灯残骸突然沉入地下，带着火苗钻入童尸们张开的嘴里。
水晶棺里的"我"已经裂成两半，左半边是二十年前的纸替身，右半边浮现出现在的面容。小铛纸人突然从我背上跳下来，残缺的右手按在棺盖上。纸替身突然停止挣扎，它竹骨架上的符文开始转移，顺着小铛的纸手爬向水晶棺右侧。
槐树林传来此起彼伏的断裂声。五棵老槐树同时倒下，树根断裂处喷出黑浆。这些黑浆在空中凝成爷爷的脸，他嘴唇开合着说出无声的咒言。胎记上的七星光斑应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从皮肤下浮出的朱砂符文——和纸替身骨架上一模一样的纹路。
红裙女人终于扯断最后一根锁链，但她的左腿已经化为纸灰。她单脚跳向槐树林时，旗袍下摆扫过泥地，掀起的风让童尸们嘴里的火苗齐齐转向。二十道火光聚焦在她后背，烧出个边缘焦黑的北斗七星。
"还没完..."她回头狞笑，从发髻拔下根铜簪掷向水晶棺。铜簪在空中分解成七枚带血的铜钱，每枚都精准击中童尸眉心。童尸们突然睁眼，黑洞洞的眼窝里飘出青色火苗——和小铛右眼里一模一样的火。
沼泽彻底干涸的裂缝中，一辆纸扎救护车缓缓升起。车门上的红十字正在融化，变成用血画的逆转符。小铛纸人突然扑向水晶棺，用身体挡住飞来的铜钱。三枚铜钱穿透纸身，在棺盖上撞出火星。
另外四枚铜钱改变轨迹，两枚射入纸替身眼窝，两枚嵌进我"裂开的嘴角。水晶棺剧烈震动，棺内景象突然扭曲——纸替身开始吸收"我"裂开的部分，而"我"的残躯正长出竹骨架的纹理。
爷爷的虚影突然凝实。他枯瘦的手穿透青光，抓住红裙女人散落的头发。那些发丝在他手里变成朱砂笔，笔尖沾着泥浆里的黑血，在最后一棵槐树上画出血符。树皮炸开的瞬间，我看见树心里嵌着半块平安扣——正是当年被爷爷掰断的那半。
替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声音却是从水晶棺右侧传出来的。沼泽底部的逆转符亮起血光，二十具童尸手拉手站起来，它们腕间的红绳连成北斗七星形状。小铛纸人残缺的右手突然燃烧，青火顺着棺盖裂缝流入"我"正在竹化的身体。
红裙女人终于爬进纸救护车，车门关闭前她扔出个拨浪鼓。鼓面"咚"地撞在青铜锁链上，七个被涂掉的名字突然清晰——全是"林小铃"的不同写法。锁链应声断裂，其中一环飞过来套住我的脖子，冰凉的金属紧贴喉结。
水晶棺"哗啦"碎裂。纸替身已经完全吸收了我的左半身，它竹骨架上的符文正在往右半身蔓延。小铛纸人突然解体，残肢拼成箭头指向槐树心的半块平安扣。沼泽里的童尸们同时抬手，二十道青光射向树心。
锁链突然收紧，窒息感让视野发黑。指尖碰到胎记时，皮肤下浮动的朱砂符文突然刺破表皮，在空气中组成微型七星阵。阵眼处的光斑精准照向树心，那块平安扣"咔"地弹出，旋转着飞向我的右手。
红裙女人的尖叫从纸救护车里传出来。车门上的血符正在蒸发，车顶红十字彻底变成了逆转符。童尸们的青光突然转向，二十道光线汇聚在飞行的平安扣上。铜钱嵌入的嘴角突然恢复知觉，我抢在锁链绞断脖子前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即将到手的平安扣上。
血珠溅到铜箔补全的莲花符胆时，整个沼泽区突然静止。纸替身竹化的动作停在最后一根肋骨，童尸们眼里的青火维持着喷射状态。只有套在脖子上的锁链还在收缩，金属挤压喉骨的"咯咯"声异常清晰。
槐树心里突然伸出只枯手，指尖捏着半张烧焦的契约。爷爷的声音从树心裂缝里渗出来："三手，看好了——"枯手抖开契约，露出背面用血画的扎纸人图解。图上纸人右眼位置标着个箭头，指向"以魂补魄"四个小字。
锁链绞进皮肉的剧痛中，我拼命转动眼球看向水晶棺碎片。纸替身右半身已经完成竹化，但左半身还保留着人类皮肤的质感。它空洞的左眼窝里，正缓缓浮现出小铛纸人燃烧后残留的青火。
沼泽底部传来纸马嘶鸣。二十具童尸突然集体转身，它们腕间的红绳全部指向我流血的嘴角。锁链在脖子上勒出北斗七星形状的凹痕时，飞在半空的平安扣突然加速，边缘锋利的断口直切向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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