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沫溅在铜箔上的刹那，整个世界突然失去声音。平安扣悬停在我喉结前0.1毫米处，边缘沾着的血珠正沿着莲花纹路爬行。胎记上的北斗七星突然开始逆向旋转，每颗星子都变成微型漩涡，抽得皮肤下的朱砂符文簌簌作响。
"三手！"
爷爷的吼声从槐树心炸出来，震得悬在空中的铜钱簌簌掉落。那些铜钱落地就碎成粉末，每粒铜粉都飘向童尸们大张的嘴。二十具尸体突然集体仰头，黑洞洞的喉咙里喷出青色火柱，火苗在半空拧成麻花状，直直捅进我胎记中央。
剧痛让视野瞬间雪白。视网膜上残留的最后影像是红裙女人从纸救护车窗口探出的上半身——她旗袍领口的盘扣正在一颗颗崩飞，露出的锁骨位置烙着和我胎记一模一样的七星图案。
"你也是......"
锁链突然绞紧喉骨，把后半句话碾碎在气管里。缺氧让四肢开始痉挛，指尖无意识地抠进胎记，指甲缝里立刻渗出发光的朱砂。沼泽底部传来纸张翻动的哗啦声，七盏青铜灯残骸突然从泥浆里立起来，灯芯"嗤"地燃起绿火。
绿光照亮正在融化的纸替身。它右半身的竹骨架已经爬满我的皮肤纹理，左半边纸糊的脸正在吸收小铛残魂的青火。当火焰完全没入纸人左眼时，我后颈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小铛残缺的纸手正按在第七节颈椎上。
"哥哥看契约背面......"
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槐树心的裂缝突然喷出大量纸灰，灰烬中浮现出半张被血浸透的契约。爷爷的朱砂笔迹在背面勾出复杂的扎纸人图解，箭头从"替身右眼"指向"本体胎记"，旁边批注着蝇头小楷：以魂补魄，需血脉同源者自愿献祭。
红裙女人的尖叫陡然拔高。纸救护车突然剧烈摇晃，车门上的血符"刺啦"一声裂成两半。她疯狂抓挠着锁骨处的七星烙痕，每抓一下就有黑血溅在车窗上。那些血珠自动组成八个歪斜的大字：双同命，阵眼互换。
胎记突然烫得像烧红的烙铁。小铛的纸手猛地插进我后颈，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直冲脑髓。眼前闪过陌生画面——产房角落的铜盆里，两个并排的襁褓正在被爷爷用红绳捆在一起，其中一个婴儿后背已经刻好阵眼符。
"原来我们......"
锁链突然被一股蛮力扯向槐树。红裙女人半个身子悬在车窗外，左手死死拽着缠在我脖子上的锁链，右手却拼命伸向沼泽底部。她指甲缝里带着泥浆，指尖离浮出水面的双生契约还差三寸。
"林小铃！"她突然用我从未听过的凄厉声音喊出这个名字，"你看看清楚！那上面写的到底是......"
小铛残魂突然从我背上剥离。纸人残肢燃烧着扑向沼泽，青火在泥浆表面烧出直径两米的圆形缺口。浮在中央的双生契约突然竖起来，像面镜子般照出两个并列的名字：左边是陈三手"，右边是"林小铃"，但姓氏都被人用指甲狠狠刮过，只留下模糊的偏旁。
纸救护车突然180度翻转。红裙女人被甩出车窗的瞬间，我看见她后腰露出半截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和纸替身上那件一模一样。她坠向沼泽时，二十具童尸突然集体抬手，腕间红绳"唰"地缠住她四肢，硬生生把人拽向正在燃烧的契约。
"不！这契约早就......"
她的尖叫被泥浆吞没。童尸们手拉手围住燃烧的契约跳起诡异的舞蹈，每跳一步就有铜钱从她们眼眶里掉出来。这些铜钱落地就化成黑水，水面倒映出二十年前的血腥画面——穿蓝病号服的女人抱着拨浪鼓冲进雨夜，背后追着辆没有司机的纸扎救护车。
胎记上的星芒突然全部熄灭。小铛燃烧殆尽的纸灰被风吹着贴回我后背，皮肤上立刻浮现出细密的朱砂符文。锁链"当啷"一声断裂，平安扣"啪"地扣回我掌心，铜箔补全的莲花符胆正中央，多了粒芝麻大小的青色火种。
沼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纸替身已经完全变成我的模样，只是左眼瞳孔里跳动着和小铛相同的青火。它对我伸出右手，掌心躺着一枚生锈的自行车铃铛。
"哥哥，这才是真正的阵眼。"
铃铛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化成一滩铜水。液体顺着掌纹渗入血管，手臂上的汗毛全部立了起来。视网膜上闪过走马灯似的画面：穿红裙的小女孩踮脚够柜台上的拨浪鼓、穿蓝病号服的女人在病历本上写下"林小铃"、爷爷用朱砂笔在两个襁褓间画下连接符......
槐树突然拦腰折断。树心里滚出个布满霉斑的拨浪鼓，鼓面用血画着歪歪扭扭的北斗七星。当最后一点泥浆蒸发殆尽时，整个沼泽底部露出由纸马残骸拼成的巨大符文——那是《扎纸秘术》最后一页缺失的"解"字。
纸替身突然开始融化。它左眼的青火顺着鼻梁流下来，在嘴唇位置分成两股，一股钻入我微微张开的嘴，另一股渗进掌心的平安扣。铁锈味的暖流从喉头滑向胃袋，耳边突然响起小女孩清亮的嗓音："哥哥要记住，天亮前找到真正的纸马坟......"
黎明前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干涸的沼泽突然塌陷出直径三米的深坑。坑底传来纸马嘶鸣，七匹纸扎马的骷髅头骨正从二十年前的淤泥里缓缓浮出。每具头骨的天灵盖上，都刻着个被血圈起来的"铃"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