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一层惨白的霜,铺在西厢房塌陷的墙基上。我蹲下来时,裤脚暗红色的泥浆滴在青砖缝里,立刻被吸得一滴不剩。掌心平安扣突然直立起来,铜链勒进喉结,拽着我往墙角撞——三块布满霉斑的方砖正在渗血,黑红的液体顺着砖缝爬行,组成与胎记完全一致的七星纹路。
"哥哥别碰!"
小铛的声音从地底传来,混着红裙女人歇斯底里的尖笑。砖面咒文突然暴起,像无数根烧红的铁丝往我胎记里钻。二十年前产房的血腥味猛地灌进鼻腔,白炽灯在视网膜上灼出光斑——爷爷蘸血的朱砂笔悬在婴儿后背,血珠溅在七星胎记上的画面清晰得可怕。
"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
砖缝里的黑血突然沸腾。我拔出别在后腰的竹刀,刀刃划开掌心的瞬间,整面墙突然塌陷成漩涡。无数冰冷黏腻的手抓住伤口,吮吸声像一百只水在同时进食。坠落的黑暗里闪过爷爷的背影——他正把某个哇哇大哭的婴儿按在同样的七星阵中央。
青光炸开的刹那,七具童尸倒悬在钟乳石般的结构上。它们腐烂的手指全部指向中央,小铛的灵体被七根桃木钉贯穿,钉在血阵正中的拨浪鼓图案上。每具童尸怀里都抱着拨浪鼓,鼓柄上刻着的生辰八字刺得眼睛生疼——全是我的。
"这是......"
最靠近的童尸突然转动脖颈,腐烂的嘴唇一张一合:"第三个。"它怀里的拨浪鼓"咔嗒"翻转,露出背面用血写的"陈志强1998.7.15"。后面六具童尸依次报数,第四具的尸体突然剧烈抽搐,它手腕上的银镯子"当啷"掉在我脚边——内侧刻着"赠爱女小玲"。
红裙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来:"你以为就你一个是亲血脉?"头顶的岩层突然变得透明,二十年前的祖宅在幻象中重现。爷爷跪在七个哭闹的孩童中间,朱砂笔挨个点在他们后颈的胎记上。第五个孩子挣扎时扯开衣领,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七星纹路。
小铛的灵体突然剧烈挣扎。她胸口钉着的桃木钉开始渗出黑血,滴在血阵上立刻变成蠕动的咒文。"哥哥快走!"她的纸灰身体正在被咒文吞噬,"血契要的是......"
岩壁上的童尸齐刷刷抬起右手。它们掌心浮现的七星纹路同时发光,我后背的胎记突然像被烙铁按住。第一具童尸的肋骨"咔嚓"裂开,里面蜷缩的纸扎小人举起残缺的左手——无名指缺了最末一节,和樟木箱里发现的指甲碎片完全吻合。
"每失败一次,就多一具守阵的童尸。"红裙女人的高跟鞋声从背后逼近,冰凉的呼吸喷在耳后,"你爷爷试了六次,最后才选中命格最硬的亲孙子......"
第七具童尸突然坠落。它摔碎的头骨里滚出个铜铃铛,铃舌上沾着暗褐色的奶渍。幻象中的爷爷突然转头,朱砂笔直直指向婴儿车里熟睡的我——他背后站着穿蓝条纹病号服的女人,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正在滴血。
胎记的灼痛突然变成撕裂感。七根血线从童尸阵射出,缠住我的四肢往不同方向拉扯。小铛的尖叫混着骨骼错位的声响,她纸灰凝成的右手突然炸开,灰烬组成箭头指向第三具童尸的腹腔——那里露出半张泛黄的契约,爷爷的指印旁边按着个小小的血手印。
"不要看!"红裙女人暴怒的吼叫震落岩顶碎石。我扑向童尸时,契约上的血字突然活过来般蠕动:"自愿以陈氏长孙为器,封林氏怨魄于......"后面的字被突然涌出的黑血淹没。
小铛剩下的左手突然穿透桃木钉,纸灰在血阵上烧出七个光点:"北斗倒转!"她的声音因为灵体撕裂而断断续续,"用铜钱......压住天枢......"
七具童尸同时发出啼哭般的啸叫。我扯出脖子上挂的七枚铜钱,最旧的那枚突然自己飞向天枢位——铜钱嵌入童尸额头的瞬间,爷爷的幻象突然跪倒在地。他面前的火盆里,烧到一半的纸人残骸露出和我八分相似的脸。
岩壁开始渗出腥臭的血浆。红裙女人尖利的指甲抓向铜钱,小铛残存的灵体突然扑过来。纸灰组成的身体被撕成两半,但她死死咬住女人的手腕:"哥哥......契约在......"
第二枚铜钱自动射向天璇位。童尸阵的束缚突然松动,我扑到第三具童尸前撕开它的腹腔。腐烂的皮肉下,契约的残缺部分正在渗出新鲜的血——"林小铃"三个字下面,爷爷的朱砂笔迹力透纸背:"双生同命,以血为契。"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小铛最后的纸灰被血阵吞噬前,突然对我做了个怀抱婴儿的姿势。七枚铜钱同时发出刺耳鸣响,最末那枚刻着爷爷八字的铜钱突然裂开,里面掉出粒发霉的奶糖——和二十年前塞在我襁褓里的一模一样。
红裙女人的狂笑突然变成惨叫。岩顶裂开的缝隙里,无数条青铜锁链正朝着她绞杀而下。我攥着残缺的契约扑向摇摇坠的童尸阵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七具童尸同时举起残缺的左手——它们无名指缺失的位置,正好拼成一个完整的北斗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