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倒悬

血珠悬浮着坠向头顶的七星图案时，竹刀突然在我掌心剧烈震颤。刀身上的血纹游走出新的轨迹，与岩壁幻象中爷爷画的朱砂符形成镜像。红裙女人的狂笑突然变成惊叫——她无名指上裂开的翡翠戒指里，那段发黑的脐带像活物般缠住她的手腕。

"你以为我是被迫的？"她撕扯着脐带，黑血从指缝渗出，"当年是我亲手把..."

话未说完，悬浮的黄表纸突然裹住七具童尸，腐烂的皮肉如拼图般重组，形成新的契约载体。竹刀在这时自主转向，刀尖同时指向幻象中的婴儿襁褓和我自己的心脏。

红裙女人的旗袍下摆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她低头看着被脐带勒出白骨的手腕，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那声音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来的呜咽。

岩壁幻象中的爷爷突然动了。他怀里的婴儿哭声戛然而止，襁褓自动解开，露出后背与我完全对称的胎记。只是那胎记正在渗血，血珠逆着重力往上飘，在空中组成"亥时三刻"的字样。

"看清楚了！"红裙女人猛地拽住我的衣领。她的指甲已经全部脱落，指骨死死扣着我的锁骨，"契约从来就不是单向的！"

竹刀突然发出高频蜂鸣。刀身上的血纹全部活了过来，像无数细小的红蛇在金属表面游走。我眼睁睁看着其中一条血纹脱离刀身，箭一般射向幻象中的婴儿。

血纹没入婴儿胎记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响起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青铜棺椁的第二层夹板完全弹开，无数红线从里面激射而出。这些红线在半空中自动编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红线缠上我手腕时，皮肤下突然传来婴儿啼哭般的脉动。一下，两下，三下——与幻象中婴儿的呼吸完全同步。红裙女人突然松开我的衣领，踉跄着后退。

"原来如此..."她腐烂的嘴角扭曲着上扬，"陈老鬼连这个都算到了..."

七具童尸突然同时张开嘴巴。没有舌头，没有声带，但空荡荡的口腔里传出整齐划一的诵念声。每个音节都像钝刀在刮我的耳膜。

红线越缠越紧，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竹刀突然挣脱我的掌控，悬浮在红线编织的网中央。刀尖滴下的血珠不再下坠，而是沿着红线向四面八方蔓延。

红裙女人突然扑向竹刀。她的动作快得带出残影，但有一根红线比她更快——那根线从她自己的戒指里钻出来，像毒蛇般咬住她的咽喉。

"啊——！"

她的惨叫让红线网剧烈震颤。我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发现红线已经没入皮肤，在皮下形成诡异的符文。幻象爷爷突然举起朱砂笔，笔尖对准供桌上的两个拨浪鼓。

竹刀在这时炸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带着血纹，精准地钉入红线网的节点。红裙女人跪在地上，双手抓着缠在脖子上的脐带，黑血从指缝里汩汩涌出。

"你...根本不知道..."她的眼球开始融化，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当年...我们...自愿..."

红线网突然收缩。所有节点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如同血海。岩壁幻象开始扭曲，爷爷的身影分解成无数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重组，变成二十年前的场景——

年轻的爷爷站在七星阵中央怀里抱着两个襁褓。红裙女人穿着崭新的旗袍，正把翡翠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戒指内侧的"赠爱女"三个字清晰可见。

红线突然勒进我的骨髓。剧痛让视线模糊了一瞬，再聚焦时，幻象中的红裙女人正用剪刀剪断脐带。她把其中一段塞进翡翠戒指，另一段...另一段喂给了供桌上的纸扎小人。

现实中的红裙女人已经发不出声音。她的声带被脐带绞碎，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咯咯"的响动。但她的嘴唇还在蠕动，口型分明在说："继续看..."

幻象突然加速。我看到爷爷把两个婴儿并排放在七星阵的天枢位，用朱砂笔在他们后背画符。红裙女人跪在旁边，手里捧着...

"拨浪鼓！"

我脱口而出的瞬间，现实与幻象中的两个拨浪鼓同时炸裂。无数碎屑在空中组成新的契约条款，每一条都闪着血光。红线网突然剧烈收缩，我的手腕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

红裙女人终于扯断了脖子上的脐带。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半边身子已经露出白骨。"现在...你明白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契约需要...双方血脉..."

红线突然全部绷直。我的手腕被拽向青铜棺椁，红裙女人则被拉向幻象中的供桌。竹刀的碎片在空中旋转，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穿红裙的女人把婴儿交给爷爷。\

爷爷用朱砂笔在婴儿后背画符。\

翡翠戒指被强行戴在纸扎小人手指上。\

拨浪鼓在火焰中裂成两半。

最后一片碎刃映出的画面让我浑身发冷：二十年前的我自己，被爷爷按在七星阵里，后背的胎记正在渗血。而红裙女人...红裙女人把拨浪鼓塞进了我手里。

"这才是真相！"现实中的红裙女人突然暴起。她腐烂的双手抓住我的肩膀，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黑血，"你以为自己是被害者？不！你才是——"

红线突然全部断裂。巨大的反冲力让我和红裙女人同时飞向相反的方向。我的后背重重撞在青铜棺椁上，喉头顿时涌上腥甜。红裙女人则摔进了幻象中的供桌，整个幻象像被打碎的镜子般裂开。

竹刀碎片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每一片都变成了小小的拨浪鼓，鼓面上用血写着我和小铃铛的生辰八字。红线虽然断了，但手腕上的符文还在发光，脉搏依然与婴儿的啼哭同步。

红裙女人从幻象残片中爬出来。她的左臂已经彻底白骨化，右眼只剩下血窟窿。"时间...快到了..."她歪歪扭扭地走向青铜棺椁，"最后一步...要由你..."

青铜棺椁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棺盖上的七星图案开始旋转，每一颗星都变成血红的眼睛。红线断了，但那些没入皮肤的符文正在发热，烫得我眼前发黑。

红裙女人突然停下脚步。她剩下的那只眼睛瞪得极大，目光落在我身后。"不...不可能..."她的声音突然充满恐惧，"明明已经..."

一只枯手从青铜棺椁里伸出来，抓住了我的后衣领。那只手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翡翠戒指，只是内侧刻的是"赠吾爱"。红线符文突然全部暴起，像无数钢针扎进血管。

红裙女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她扑向枯手，却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两半。下半身摔在地上化为黑水，上半身还在向前爬，"你不能...这是...违约..."

枯手拽着我往棺椁里拖。视线边缘，我看到满地的小拨浪鼓正在自发转动，鼓声与我的心跳完全同步。红裙女人的身终于爬到棺椁边，她白骨化的左手...

"接着！"

她突然把翡翠戒指扔向我。戒指在空中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脐带。那截脐带像活物般缠上我的手指，皮肤接触的瞬间，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洪水般灌入脑海——

红裙女人抱着婴儿跪在爷爷面前。\

爷爷用朱砂笔蘸取两个婴儿的血。\

红裙女人剪断脐带时在哭。\

她把其中一段塞进戒指时手在抖。

记忆最后的画面是爷爷把拨浪鼓塞给我，而红裙女人...红裙女人轻轻摸了摸我的脸。

枯手的力道突然减弱。我趁机挣脱，后背撞上岩壁。红裙女人的上半身已经爬进棺椁，她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蠕动...

青铜棺椁轰然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