脐带血契

青铜棺椁闭合的瞬间，岩壁缝隙突然渗出粘稠黑血。那些血珠沿着石壁纹路蜿蜒而下，在青苔覆盖处凝成蛛网状符文。我后退时踩到散落的拨浪鼓，鼓面沾着的血渍突然变得滚烫，烫得脚底传来皮肉灼烧的刺痛。

七个小拨浪鼓毫无征兆地弹跳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骨碌碌滚到我周围形成完美圆圈。最旧的那个鼓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发黄的纸条——那上面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字迹边缘渗着新鲜的血。

"看清楚......"红裙女人的声音从鼓身内部传来，带着纸片摩擦的沙沙声。她残留的怨念让鼓皮高频震颤，震得我太阳穴突突跳动。

鼓声化作记忆画面直接砸进脑海：二十年前的七星阵里，爷爷的朱砂笔正悬在我后背上方。笔尖蘸的不是墨，是从我胎记里挤出的血。红裙女人跪在阵外，崭新的旗袍下摆沾着泥，怀里抱着个襁褓。她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闪着寒光，内侧"赠爱女"三个字清晰可见。

"契约要改。"记忆中的爷爷突然开口，笔尖在黄表纸上划出诡异的弧度，"用长孙的血做引，能骗过下面......"

现实中的我猛地捂住右腕。胎记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拨浪鼓围成的圆圈开始逆时针旋转，鼓面血字一个个亮起来，在空中拼出残缺的契约条款。当第三个"偿"字浮现时，青铜棺椁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棺盖表面"赠吾爱"的鎏金字迹开始剥落。那些金粉簌簌掉进黑血里，露出底下用指甲刻出来的狰狞字迹——"以血偿血"。最后那个"血"字的撇捺里，还卡着半片婴儿的指甲。

我踉跄着去抓竹刀，发现刀身不知何时已经断成七截。最短的那截刀尖上粘着片发黑的东西，凑近看才认出是干涸的脐带碎屑。胎记突然爆开一道口子，血珠滴在最近的拨浪鼓上，鼓面立刻浮现出新的画面：

爷爷抓着我的手腕，将流血的手指按在襁褓婴儿胸口。那孩子后背的胎记和我的一模一样，只是边缘多了一圈朱砂画的符文。红裙女人在哭，但她的右手死死按着我的左手，强迫我们共同按住那张黄表纸。

"现在你明白了......"现实中所有拨浪鼓同时炸裂，碎屑在空中组成完整的契约。红裙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当年在契约上按手印的......从来就不止陈老鬼一个人......"

翡翠戒指突然从棺椁缝隙里弹出来，不偏不倚砸在我手背上。指环内侧除了"赠吾爱"，此刻还显现出另一行小字——"立约人：陈氏长孙 林氏幼女"。我的名字后面，赫然印着半个血指印大小分明是孩童的拇指。

地底传来锁链拖动的哗啦声。条青铜锁链破土而出，像毒蛇般绞住满地鼓骸。当第一片碎鼓皮被勒断时，棺椁里突然传出心跳声。不对，是两重心跳——一缓一急，如同两个人在共用同一具躯体。

我捡起翡翠戒指往契约中央按去。指环接触血字的刹那，所有锁链同时绷直。某条锁链末端挂着个东西，在晃荡中露出真容——那是半片拨浪鼓残骸，鼓柄上刻着我和小铃铛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