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巷引路人

我僵在原地。身后的低语声越来越响："回家吧...回家吧..."突然，一声清脆的铃响穿透迷雾。所有纸扎铺的烛光同时熄灭，整条小巷陷入绝对的黑暗。

"跟我来。"是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却让我莫名心安。我几乎是本能地迈步。身后传来纸人撕裂的声响，还有祖母气急败坏的尖叫。空气中的血腥味突然被茉莉花香取代，那是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

"快到了。"那个声音又说。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前方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手里提着盏纸灯笼。灯笼上赫然是个"陈"字。

灯笼的光晕中飘落几片纸灰，落在我的肩头。那女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向前走。我跟着她穿过浓雾，脚下的青石板渐渐变成松软的泥土。

"她们都在等你。"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等你完成仪式。"

我握紧手中的铃铛残片，掌心传来刺痛。铜钱显示倒计时"71:59:59"，还在继续跳动。铃铛内显示新文字："往东，三岔口..."

身后的低语声突然停止。我回头看去，只见浓雾中隐约有东西在蠕动。那些纸人似乎被什么力量束缚着，只能在原地扭动。

"别回头。"女人轻声说，"往前走。"

我们来到一片开阔地。三岔路口前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归魂"两个字。灯笼照在石碑上，我注意到字迹有些歪斜，像是匆忙间刻上去的。

"这就是..."我刚要开口，手腕上的印记突然发热。记忆碎片如闪电般劈开迷雾：暴雨夜的纸扎铺，爷爷跪在祠堂里，面前摆着两个襁褓。一个里面躺着女婴，另一个...是空的。

"用长孙的命，换我女儿十年阳寿。"爷爷的声音颤抖，"求您..."

我猛地回神，发现女人已经走到右边的小径上。那是一条幽深的小路，两侧立着密密麻麻的纸人。它们全都低着头，像是在沉睡。

"等等！"我喊道，"你是谁？"

女人停下脚步，灯笼的光圈扫过她的侧脸。我这才看清她的容貌——竟和记忆中的母亲有几分相似。

"她在等你。"女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你妹妹。"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刮过。纸人的头齐刷刷抬起，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打了个寒颤，赶紧跟上女人的脚步。

小路两旁的纸人越来越多，最后几乎连成了一面墙。他们手中都举着小小的灯笼，火苗在风中摇曳，映得四周忽明忽暗。

"为什么..."我想问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女人停在一扇纸门前，灯笼上的"陈"字微微发亮。"到了。"她说，"你妹妹就在里面。"

我伸手想推门，手腕上的印记突然剧痛。更多记忆涌来：五岁那年，我把写着"妈妈回家"的纸条放进纸扎铺的柜台。纸扎婴儿说要去找妈妈，说只要变成真的就能回家...

"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说她是我的妹妹？那我是..."

女人转过身，这次我看清了她的脸。确实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从来就不是真正的陈三手。"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我如遭雷击，"你是用怨气和执念捏出来的替身，为的是让她多活十年。"

我后退一步，后背撞上纸门。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点点星光在闪烁。

"进去吧。"女人把灯笼递给我，"她在等你。"

我接过灯笼，发现纸面上渗出几个字："以假换真，代价是你自己。"

身后传来纸扎婴儿的尖笑，还有祖母的咒骂。我深吸一口气，举着灯笼跨过门槛。纸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合上，将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灯笼的光圈里，我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我自己的脸，却又带着些许不同。她躺在一张纸床上，怀里抱着个纸扎婴儿。

"姐姐..."她轻声叫我，声音沙哑却温暖，"你终于来了。"

我向前迈步，铜钱显示倒计时"71:59:58"，铃铛内显示新文字："姐妹相认，血肉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