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塌陷时,我抓着半块铃铛往侧边滚。纸扎婴儿的尖笑贴着耳根掠过,红肚兜上的符咒像是活物般扭动。祖母的身影在烟尘中忽明忽暗,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越发狰狞。
"别急着逃。"她的声音忽远忽近,"你们姐妹还有一场戏要演完。"
纸墙簌簌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纸人残骸。它们全都长着和我一样的脸,手腕内侧都有相同的印记。那些缝合的青线在幽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无数道陈旧的伤疤。
"这些都是..."我的声音发颤。
"都是你的姐妹。"祖母伸手想碰我的脸,我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一面新出现的纸墙。触手温软,像是碰到某种活物的皮肉。
纸扎婴儿突然扑上来,手指戳向我的眼睛。红肚兜撕开的瞬间,我看到里面塞着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我五岁时写的字:"妈妈回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暴雨夜,我亲手把它放进纸扎铺的柜台。它说要去找妈妈,说只要变成真的就能回家...
"你骗我。"我盯着祖母模糊的脸,"根本没有什么换皮仪式,你只是想让我..."
话没说完,纸扎婴儿突然剧烈扭动。它的身体膨胀得像个气球,红肚兜上的符咒开始发光。我看到它胸口的印记开始渗血,和我手腕内侧的一模一样。
"你以为自己能逃过命运?"祖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身后的纸墙上浮现出无数个门洞,每个门洞后都站着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影。
纸扎婴儿的笑声戛然而止。整条走廊的纸墙突然全部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纸人残骸。它们全都长着和我一样的脸,手腕内侧都有相同的印记。
"这些都是..."我的声音颤抖了。
"都是你的姐妹。"祖母的笑容越发诡异,"现在,该完成'换皮'仪式了。"
我转身就跑,脚下的纸地板开始塌陷。铃铛内部浮现新的文字:"血肉重聚,魂归本体..."纸扎婴儿的笑声越来越响,像是在倒数什么。
穿过最后一堵纸墙时,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夹杂着纸钱燃烧的焦味,还有...还有母亲身上的茉莉花香。
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幽深的小巷出现在面前,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纸扎铺。每个铺子里都坐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纸人,它们齐声低语:"回家吧..."
"这就是你的归宿。"祖母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些铺子,都是为你准备的。"
纸扎婴儿死死抱着我的大腿,湿漉漉的眼睛直视着我:"妈妈回家..."它的泪水浸透裤管,凉得刺骨。
我低头看它胸口的印记,突然想起纸人姐姐最后说的话:"去找《扎纸秘术》..."可这书早就在爷爷死后失传了...
"她在等你。"祖母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带着腐纸的气息,"等你完成仪式。"
"等谁?"我咬紧牙关。
"当然是..."她的手指突然收紧,掐住我的喉咙,"你的妹妹啊。"
纸扎婴儿发出刺耳的笑声,符咒化作黑雾朝我袭来。我本能地举起铃铛,却看见黑雾中浮现出一个画面——暴雨夜的纸扎铺,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个纸人...
那是我五岁时候的记忆。不,不对,那个小女孩分明长着和纸扎婴儿一样的脸...
"看到了吗?"祖母的声音带着笑意,"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你自愿献出阳寿,替妹妹承受这十年劫难。"
我浑身发冷。那些记忆碎片突然都有了新的解释:为什么我能听懂纸人的声音,为什么每次扎纸人都会流鼻血,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所以..."我抬起头,"小铃铛呢?她到底去哪了?"
"她在..."祖母停顿了一下,"在等你完成仪式。"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刮过。纸扎铺的烛光同时摇曳,所有纸人齐声尖叫。我趁机挣脱祖母的手,朝着巷尾那间没有挂牌的扎纸铺跑去。
推门时铜铃轻响,空气中的纸屑无风自动。案头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书——《扎纸秘术》。
书页自动翻动,在"回魂篇"的位置停住。密密麻麻的文字中,一行血字缓缓浮现:"以假成真,魂归本体——用你的心血,换她的归途"
我盯着那行字,掌心的玉佩突然发烫。铃铛内显示新文字:"姐妹相认,血肉重聚..."
记忆如闪电般劈开迷雾。我想起来了,那个暴雨夜,爷爷跪在祠堂里,面前摆着两个襁褓。一个里面躺着女婴,另一个...是空的。
"用长孙的命,换我女儿十年阳寿。"爷爷的声音颤抖,"求您..."
原来如此。我从来就不是真正的陈三手。我是用怨气和执念捏出来的替身,为的是让妹妹多活十年。
"现在明白了吗?"祖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纸扎婴儿停止哭泣,仰头看着我,嘴角慢慢咧开。它的牙齿尖锐发黑,眼神却像极了小时候的我。
我握紧铃铛残片,掌心被割破,血珠滴落在书页上。那些文字开始蠕动重组,形成新的咒文:
"以假成真,魂归本体。用你的心血,换她的归途。姐妹同心,生死同契..."
铜钱剧烈震动,显示倒计时"71:59:59"。空气中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仿佛有无数人在同时翻书。
"住手!"祖母突然厉喝,她的身影在烛光下扭曲变形,"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纸扎婴儿猛地抱住我的小腿,力道大得几乎把我拽倒。它的手指深深掐进我的肉里,却不觉得疼——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用纸和怨气捏出来的。
我举起染血的手腕,对准书页。铜钱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眼光亮,照得整个空间一阵晃动。
"你疯了!"祖母伸手想抢书,却被铃铛的光芒逼退,"这样你会..."
我会怎样?会灰飞烟灭?还是会真正成为陈三手?
纸扎婴儿的眼泪浸透我的裤管,它轻轻哼起一首童谣。那是母亲常唱的摇篮曲,调子荒腔走板,却让我眼眶发酸。
"妈妈回家..."它喃喃道,声音沙哑。
我咬紧牙关,手腕一翻,鲜血滴落在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顺着血迹游走,组成一行字:
"以假成真,魂归本体..."
我手腕一翻,鲜血滴落在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顺着血迹游走,组成一行字:
"以假成真,魂归本体..."
铜钱残片爆发出刺目强光,整个空间剧烈晃动。祖母的身影在烛火中扭曲变形,她嘶声喊着什么,却被骤然响起的纸张翻动声淹没。
纸扎婴儿突然松开我的腿,倒退着跌坐在地上。它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嘴角咧得更开了。那些歪斜的牙齿上沾着暗红,像是干涸多年的血渍。
"妈妈回家..."它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却带着某种奇异的蛊惑。手指一点一点抠进地面,拖着身子朝我爬来。
我死死攥着铃铛残片,掌心被割得生疼。血珠顺着腕内侧的印记往下淌,在皮肤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红线。那印记开始发烫,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燃烧。
《扎纸秘术》的书页无风自动,咒文在血光中闪烁:"以长孙之命,换女儿十年阳寿..."
记忆碎片呼啸而来。暴雨夜的纸扎铺,爷爷跪在祠堂里,面前摆着两个襁褓。一个里面躺着女婴,另一个...是空的。
"住手!"祖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尖锐。她扑过来时,身上的寿衣簌簌作响,像是无数纸人在蠕动。
我猛地合上书,铜钱指引的方向突然清晰。铃铛内显示新文字:"往东,三岔口..."
纸墙开始坍塌,瓦砾如雨坠落。我转身冲向巷口,身后传来祖母气急败坏的咒骂和纸扎婴儿刺耳的笑声。
空气中飘荡着檀香与腐纸混合的气息,每家纸扎铺的烛光都诡异地同步跳动。那些坐在铺子里的"我"齐刷刷转头,目光黏在我身上。
"回家吧..."她们的低语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涌来。
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变得松软。低头看去,砖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我这才发现整条幽冥小巷的地面,都是用浸过血的纸浆压成的。
前方出现岔路,三条巷道分别通向漆黑、猩红和惨白的尽头。铜钱指向漆黑那条,铃铛却发出尖锐的嗡鸣。
纸扎婴儿从背后扑来,手指勾住我的衣角。它胸口的印记开始渗血,和我手腕内侧的一模一样。那些血珠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竟在半空凝成几个字:"别去东边"
我僵在原地。身后的低语声越来越响:"回家吧...回家吧..."
突然,一声清脆的铃响穿透迷雾。所有纸扎铺的烛光同时熄灭,整条小巷陷入绝对的黑暗。
"跟我来。"是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却让我莫名心安。
我几乎是本能地迈步。身后传来纸人撕裂的声响,还有祖母气急败坏的尖叫。空气中的血腥味突然被茉莉花香取代,那是母亲身上特有的味道。
"快到了。"那个声音又说。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前方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手里提着盏纸灯笼。
灯笼上赫然是个"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