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小弟

##第一章

　　陆景阳第一次见到江晏，是在高二开学典礼上。

　　九月的阳光穿过礼堂彩窗，在那个穿着整齐校服的男生身上投下斑驳光影。他作为学生代表站在台上，声音清冷得像山涧溪流，念着千篇一律的开学致辞。台下女生们窃窃私语，而陆景阳只听见自己胸腔里异常活跃的心跳声。

　　"那谁啊？"他捅了捅身边的小弟。

　　"江晏啊，三班学霸，年级第一。"小弟压低声音，"阳哥，这人可没意思了，整天冷着张脸，听说上学期把告白的女生都骂哭了。"

　　陆景阳眯起眼睛。台上的人正好念完最后一段，微微鞠躬时，一缕黑发垂落在镜框边。他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的动作干净利落，像一道数学公式被完美求解。

　　真他妈好看。陆景阳舔了舔虎牙。

　　第二天早自习前，陆景阳"偶遇"了在走廊背单词的江晏。他故意撞掉对方的英语书，在弯腰捡起的瞬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不好意思啊。"陆景阳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要不要我罩着你？"

　　江晏扶了扶眼镜，目光在他耳钉和脖子上的链子间扫过，像在看一件不合格的实验品。"不必。"

　　陆景阳看着江晏远去的背影，心情莫名愉悦。果然和传闻一样冷，连拒绝都这么带劲。

　　此后一个月，陆景阳开发了各种"偶遇"路线：食堂排队时"恰好"站在江晏后面，体育课"偶然"选了同样的篮球场，放学"顺路"跟到公交站。每次搭讪都以"要不要我罩着你"开头，以江晏的冷眼相对结束。

　　"阳哥，你图啥啊？"小弟不解地问，"那书呆子有什么好的？"

　　陆景阳转着篮球，想起昨天江晏被他烦得不行时微微发红的耳尖。"你不懂，这叫情趣。"

　　##第二章

　　江晏的生活像一块精密的钟表。早晨6:30起床，7:00到校早读，中午12:00吃自带的便当，晚上10:00离校。没有社团，没有朋友，只有永远第一的成绩单。

　　直到那个叫陆景阳的神经病出现。

　　今天他又在图书馆"偶遇"了对方。陆景阳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黑色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道题不会？"陆景阳指着江晏卡住的数学大题，"要不要我罩——"

　　"你会？"江晏难得接话。

　　陆景阳凑过来看题，发梢蹭过江晏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出乎意料，他三两下写出了解题思路，比参考答案还简洁。

　　江晏挑眉。"你成绩不错。"

　　"年级二十七。"陆景阳笑得张扬，"没想到吧？校霸也会学习。"

　　确实没想到。江晏重新打量这个传闻中打架不要命的问题学生，发现他睫毛意外地长，垂眼看题时竟有几分乖巧。

　　"所以，要不要我——"

　　"不要。"江晏合上习题册，"别跟着我了。"

　　走出图书馆时，江晏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0.5度。他立刻抿紧嘴唇，把这归咎于解出难题的愉悦。

　　##第三章

　　江晏的家在城西一栋老旧公寓。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酒气和隐约的酸味。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穿过堆满杂物的客厅。

　　"回来了？"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左眼淤青尚未消退，"饭马上好。"

　　江晏沉默地点头。父亲瘫在沙发上，手臂上新鲜的针眼说明一切。三年前发现父亲吸毒时，江晏曾天真地以为能劝他回头。现在他只想尽快考上外地大学，带母亲离开这个地狱。

　　"钱呢？"父亲突然抓住母亲手腕，"今天发工资吧？"

　　"那是小晏的补习费..."母亲声音发抖。

　　江晏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十四岁那年他就要报警，母亲却以"家丑不可外扬"阻拦。如今他只能把愤怒转化为刷题的动力，在成绩单上建造逃离的阶梯。

　　卧室门反锁，江晏戴上耳机做题，却听到外面传来重物倒地和母亲的啜泣。他猛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下。干预只会让情况更糟，这是三年来的教训。

　　第二天清晨，江晏在镜前仔细检查制服的领口能否遮住锁骨处的淤青。母亲昨晚被推倒时，他挡了一下，换来父亲的一顿拳脚。

　　"江晏！"班主任叫住他，"物理竞赛的申请表。"

　　江晏接过表格，看到指导老师一栏已经填好：林老师，物理组办公室。

　　物理组在三楼尽头。江晏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嗓音。

　　"林老，我真不能参加这个竞赛，我那点水平不够看..."

　　门开了，陆景阳叼着棒棒糖，与江晏四目相对。糖"啪嗒"掉在地上。

　　"你们认识？"林老师笑道，"正好，江晏是这次竞赛的种子选手，陆景阳你多向他请教。"

　　陆景阳弯腰捡糖时，目光扫过江晏的领口。淤青在动作间若隐若现。他眼神一沉，但抬头时又换上玩世不恭的笑："学霸，罩我啊？"

　　##第四章

　　周五放学，江晏发现陆景阳罕见地没来纠缠。他松了口气，却在公交站看到对方倚在广告牌下，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

　　"顺路。"陆景阳晃了晃手里的可乐，"去你家做竞赛题？"

　　"不行。"江晏断然拒绝。

　　"那我跟着你到楼下就走。"

　　"随你。"

　　江晏故意多坐了两站，陆景阳也不拆穿。最终他们在夕阳下走到那栋破旧公寓前。

　　"就送到这。"江晏转身。

　　楼上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和女人的尖叫。江晏脸色骤变，冲进楼道。陆景阳紧随其后。

　　门没锁。客厅里，江晏父亲举着碎酒瓶，母亲缩在墙角。看到江晏，男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暴戾。

　　"小杂种回来了？钱呢？学校不是刚发奖学金？"

　　"没有奖学金。"江晏挡在母亲前，声音冰冷。

　　"放屁！"酒瓶砸在墙上，碎片飞溅，"老子养你这么多年——"

　　"叔叔，"陆景阳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发腻，"我是江晏同学，来送竞赛资料的。"

　　男人这才注意到门口的高个子男生。陆景阳笑得人畜无害，手却背在身后对江晏比了个"报警"的手势。

　　"竞赛有钱拿吧？"男人眯起眼。

　　"当然，一等奖五千。"陆景阳信口胡诌，"但需要家长签字同意参赛。"

　　他掏出张表格走近，巧妙地将父子隔开。江晏趁机拉母亲躲进卧室，反锁上门。

　　十分钟后，警笛声响彻小区。江晏冲回客厅，看见父亲被按在地上，而陆景阳正对警察说着什么，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

　　"你..."江晏声音发紧。

　　陆景阳眨眼："见义勇为，好市民应该的。"

　　##第五章

　　做完笔录已是深夜。母亲暂时住进了姨妈家，江晏则坚持回自己住处。

　　"我送你。"陆景阳说。

　　沉默地走了十分钟，江晏突然停下："今天的事..."

　　"放心，我嘴严实。"陆景阳做了个拉链手势，"不过有个条件。"

　　江晏警惕地看着他。

　　"做我小弟。"陆景阳笑得灿烂，"期限到我腻为止。"

　　"你有病？"

　　"二选一：要么答应，要么我明天让全校都知道高冷学霸有个吸毒的老爸。"

　　江晏攥紧拳头。他当然知道陆景阳不会真说出去，但这家伙的无赖程度超出想象。

　　"...行。"

　　陆景阳欢呼一声，想去揽江晏的肩膀，被躲开也不在意。"第一条规矩：每天跟我吃午饭。"

　　"..."

　　"第二条：有人找你麻烦必须告诉我。"

　　"..."

　　"第三条..."陆景阳突然正经起来，"别再让自己受伤。"

　　路灯下，江晏发现陆景阳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让他想起对方今天挡在自己前面的样子。

　　"无聊。"他转身就走，却没否认心跳的异常。

　　陆景阳看着江晏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脸上的伤，笑得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