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刚转过身，那声质问就从背后炸开，像是踩着火药捻子烧过来的。他下意识往立勇那边挪了半步，可人已经背过脸去。
“你们到底想干啥？”声音粗哑，带着锈铁皮刮玻璃的刺耳感。一个穿旧夹克的男人站在后排，手里攥着张纸，皱得快散架了，眼神像钉在他们身上。
张阿姨站起身，手扶着椅子，“老刘，你有疑问可以提。”
“我当然有！”男人嗓门一拔高，“搞这些活动，是不是想拿我们当跳板？炒作自己？”
佳佳喉头一紧，刚要开口，胳膊却被轻轻拽住。是立勇。
“我们没别的目的。”立勇语气平稳，但话音压得够沉，“只是想让大家日子过得好点。”
“说得轻巧！”老刘冷笑一声，嘴角抽动，“你们年轻人嘴上一套一套的，做不做得到谁知道？”
张阿姨接上话，“资金流向全公开，项目进度也接受监督，谁都能查账。”
老刘没再吵，眼神还是透着不信，最后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空气一下闷下来。
佳佳低头看了眼手机，林远的消息亮着：**“明天下午三点，建材到货，记得安排人手。”**
他点了下头，把信息转给立勇，没加一句解释。
两人走出会场，天色已暗，街上空荡荡的，路灯还没亮，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刚才……谢谢你拦着我。”佳佳小声说。
立勇嗯了一声，脚步没停。
佳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觉得……我们应该加大宣传吗？让更多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立勇的脚步顿了顿，眉头微蹙，“你想让更多人知道？”
“对啊，这样说不定还能吸引更多资源，项目也能推进得更快。”
“可你有没有想过，曝光多了，也会引来麻烦。”立勇语气沉了些，“像刚才那个老刘，就是担心我们别有用心。”
“但我们不是那种人。”佳佳急了，“我们做的事值得被看到。”
“问题不是我们值不值得，而是别人信不信。”立勇的声音冷了几分，“有时候，越低调反而越安全。”
佳佳沉默片刻，嘴角扯出个苦笑，“你总是这么谨慎。”
“我不是谨慎，我是现实。”立勇终于停下脚步，看着他，“你太理想化了，佳佳。这个世界不是你说服几个老人就能改变的。”
“所以你就选择什么都不做？”佳佳语气陡然拔高，“如果我们连尝试都不敢，那还做这个项目干嘛？”
空气一瞬间变得僵硬。
立勇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
“是你根本不愿意听我说的。”佳佳咬牙，“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看到我们的努力，让这个项目走得更远。”
“远？”立勇冷笑，“你所谓的‘远’，就是让更多人来围观我们吗？”
“你什么意思？”
“你总想着扩大影响，却忘了我们最初的出发点。”立勇语气冷淡，“我们不是来做网红的。”
佳佳胸口一闷，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那你呢？”他声音低哑，“你只顾着眼前这一小群人，却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李奶奶那样好说话？你以为每个老人都愿意相信我们？”
“至少他们比陌生人可靠。”立勇回击，“我不需要靠网络点赞活着。”
“可我们需要支持。”佳佳几乎是在吼，“没有支持，我们怎么继续下去？”
两人谁也不让步，目光交锋间像是擦出火星。
良久，立勇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随便你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佳佳站在原地，脚像钉在地上，喉咙发干，心口堵得慌。
那天之后，两人的联系少了。佳佳继续在社交平台上更新动态，写文案、剪视频，甚至主动联系了几家本地媒体，希望获得报道机会。
而立勇则一头扎进实地走访，每天早出晚归，跟居民聊天、记录需求、组织施工队分配任务。
他们偶尔会在活动现场碰面，点头打个招呼，然后各自忙各自的。
没人再提起那次争吵，但空气中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佳佳开始觉得累，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空落。以前无论多忙，只要看到立勇在身边，他就觉得安心。现在那种感觉不见了。
有一次，林远无意间问起：“你们俩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
佳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忙。”
林远点点头，没再多问。
可那一句话却像根刺，扎进了佳佳心里。
他其实很想找立勇谈谈，哪怕只是说一句“对不起”，可每次看见对方冷淡的眼神，他又退缩了。
直到一天晚上，林远发来一条信息：
**“明天下午三点，第二批建材到货，请务必到场接收。”**
佳佳盯着屏幕，心跳快了几拍。
他知道，这次必须见面了。
第二天一早，阳光很好，风却不小，吹得旗子哗啦作响。
佳佳提前到了交接点，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等车来。
远处传来引擎声，他抬头望去，一辆大卡车缓缓驶入视线。
车还没停稳，他已经看到副驾驶座上的人——立勇。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外套，肩线挺直，下车时动作干脆利落。
佳佳咽了咽口水，走上前。
“来了。”他说。
“嗯。”立勇应了一声，绕到后车厢检查货物。
佳佳跟着过去，试图打破沉默，“这批材料应该够铺完东区那条路了。”
“差不多。”立勇打开清单核对，“数量没问题。”
“你……最近还好吗？”佳佳试探性地问。
“挺好的。”立勇头都没抬。
佳佳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工人们开始卸货，两人各司其职，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佳佳知道，不是的。
就在他准备去帮忙搬木板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他回头一看，立勇正弯腰扶起一块差点砸到工人头上的板材，额头渗出汗珠。
“小心点！”他脱口而出。
立勇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那一刻，佳佳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一起修屋顶的那个午后。
那时候，阳光正好，风吹得树叶沙沙响，他们并肩站着，汗水湿透了衣背，笑声却清脆爽朗。
而现在……
“你真的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佳佳终于忍不住开口。
立勇的动作停了一下，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说实话。”佳佳声音低哑，“不是敷衍，不是冷战，不是沉默。”
立勇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佳佳，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怕你太拼了，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怕你有一天，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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