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引擎的轰鸣还没散尽，棚顶缝隙漏下的光束已经落在两人之间，像根悬着的线。
佳佳站在立勇面前，视线在他起伏的胸口上停留太久，那件深蓝外套被风贴得紧，锁骨轮廓在布料下清晰可见。她喉咙动了动，像是咽下了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我怕你有一天……撑不住。”
这话一出，空气就沉了。像块石头滚进水里，溅起的不是浪，是静默。
她声音哑了点，“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说？一直这样冷着我？”
立勇没抬头，手里那份清单攥得死紧，指节都白了。
“你知道吗？”她的语调有些抖，“我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他终于抬眼，眼神混着东西太多，理不清。
“我也想。”
“那你为什么不说？”她咬住下唇，“每次我想开口，你都避着。”
“我不是不想。”他的声音轻了些，语气里多了层倦意，“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盯着他，眼眶热了，“那就现在说。”
沉默了几秒后，他放下清单，转身走到棚子边缘，望向远处正卸货的工人。风大得能把人吹走，他额前几缕头发在晃。
“记得第一次一起修屋顶的时候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而缓，“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块破木板和一把锤子。我说这不可能，你说要试试。”
佳佳嘴角微微扬起，“后来我们真的做到了。”
“嗯。”他笑了笑，笑得很淡，“那时候的你，眼里有光。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笑着说‘没关系，再试一次’。”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声音沉了下去，“你越来越拼，也越来越累。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继续陪你走这条路。”
“你想放弃？”她心头一紧。
“不是放弃。”他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而是担心你会把自己逼到极限。”
“我没有——”
“你有。”他打断她，“你以为我没看到吗？凌晨还在剪视频、写文案，连吃饭都在回消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倒下了，谁来替你完成这些事？”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他语气软了些，“但这个世界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改变的。有时候慢一点，稳一点，反而走得更远。”
她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你从来都不愿意听我说这些。”他叹了口气，“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可你现在说了。”她抬起头，眼睛泛红，“你不也迈出了这一步吗？”
他愣了一下，苦笑了一下，“也许是我太固执了。”
“我们都太固执。”她轻轻地说，“可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看着她，眼神有点动摇。
“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开始这个项目的吗？”她走近一步，声音很轻，“是因为想帮助别人，是因为想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
“我记得。”他点头，“但我也不能看着你被现实压垮。”
“那我们就一起扛。”她语气坚定，“你负责实地协调，我负责宣传推广。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风很大，吹得棚子哗啦作响。
良久，他伸出手，“好。”
她愣了一下，笑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掌。
那一刻，某种断裂的东西似乎重新接上了。
“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吧。”他低声说。
她用力握紧了他的手，“嗯。”
两人并肩走出棚子，阳光洒下来，照得肩头暖融融的。
林远正在不远处指挥搬运，看见他们出来，笑着挥了挥手。
“你们俩今天怎么这么早？”他打趣道。
“早点干完，早点休息。”佳佳笑着回应。
立勇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
就在他们准备过去帮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视线，停在街角。
佳佳脚步顿了一下，心跳莫名加快。
那辆车……又出现了。
他下意识拉住立勇的手腕，“你看那边。”
立勇顺着看去，眉头皱了起来，“又是它？”
车窗半开，里面的人影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这次……不能再让它跑了。”立勇低声说。
佳佳点头，刚想往前走，却被立勇拦住。
“等等。”他掏出手机，迅速拍下车牌号。
黑车司机似乎察觉到了，猛地踩下油门，车子瞬间加速，消失在街角尽头。
佳佳站在原地，心跳剧烈。
“你觉得……他是冲着我们来的？”他问。
立勇没立刻答，只是握紧手机，神色凝重。
“我不知道。”他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人一直在关注我们的项目。”
“可为什么？”佳佳皱眉，“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被人盯上？”
立勇没回答，只是把刚才拍下的车牌号发给林远。
“查一下这个号码。”他对林远说，“看看是谁。”
林远接过信息，点了点头，“交给我。”
佳佳站在原地，心里隐隐有种不安。
他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社区改造项目，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比想象复杂。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立勇。
立勇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继续推进项目，同时小心观察。那个人既然敢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并不怕我们知道他在监视我们。”
“你是说……他故意让我们发现？”佳佳脸色变了。
立勇点头，“也许是警告，也许是试探。”
“那我们要停下来吗？”
“不。”他语气坚定，“我们不能让他影响节奏。”
佳佳深吸一口气，点头，“好。”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走吧。”立勇率先迈步，“先把这批材料安排好。”
佳佳跟上去，脚步稳了。
风依旧很大，旗帜猎猎作响，像在预告什么。
但他们已经决定，不再退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