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望着财务顾问递来的文件，指尖微微收紧。窗外的阳光已经偏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板上像一道无形的界线。
“资金流向？”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比自己想象中冷静。
财务顾问点头，“张总希望我尽快梳理你们的资金使用情况，并提出优化建议。”
立勇也站起身，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陈远。”他伸出手，这次没有迟疑，和立勇握了握手，掌心干燥有力。
阿杰和小林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局促。他们刚进公司没多久，还不太清楚这个新来的人意味着什么。
“我们正在准备第一次内部会议。”佳佳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一起听听我们的初步规划。”
陈远点头，“当然，这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会议室里，投影仪亮起，屏幕上是他们精心整理的产品路线图和资金预算表。佳佳一边讲解，一边观察陈远的反应。他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偶尔低头记录，或是在纸上写下一些数字。
讲完后，她问：“你觉得怎么样？”
陈远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两人，“你们的资金储备，比我预想的要紧张得多。”
立勇皱眉，“什么意思？”
“按照目前的支出计划，如果三个月内没有新的融资，你们的资金链会在第六个月断裂。”他语气平静，“而且，你们的核心团队规模太小，不足以支撑产品开发、市场推广和用户运营同步推进。”
空气一瞬间变得凝重。
“我们可以调整节奏。”小林开口，“先集中资源打磨核心功能，再逐步扩展。”
“理论上可行。”陈远点头，“但问题是，你们的产品是否能在短时间内吸引第一批种子用户？如果没有数据支持，下一轮融资会非常困难。”
佳佳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们会想办法解决。”
会议结束后，陈远留下了一份详细的财务分析报告，还有一份资金使用优化方案。他说：“张总让我提醒你们，投资不是慈善，每一笔钱都要有明确的回报预期。”
那天晚上，佳佳和立勇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陈远留下的文件。灯光昏黄，墙上的白板上贴满了他们的创业蓝图，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某种讽刺。
“他说得没错。”立勇低声说，“如果我们不能在短期内做出成绩，下一轮融资几乎是不可能的。”
佳佳咬着嘴唇，“可我们已经把所有能省的地方都压缩到了极限。”
“也许……我们可以找找别的投资人？”立勇试探性地问。
佳佳摇头，“张总是唯一愿意给我们机会的人。其他投资人对我们这种初创项目根本没兴趣。”
立勇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那就只能加快产品上线速度，提前做推广。”
“可是——”佳佳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阿杰。
接通后，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低沉：“佳佳，我可能……没法继续做了。”
她愣了一下，“为什么？”
“家里人不同意，觉得我现在跟着你们创业风险太大。”阿杰顿了顿，“而且……我之前答应了一家公司的offer，薪资不错，工作稳定。”
佳佳的手指慢慢收紧，“你确定了吗？”
“对不起。”阿杰的声音带着歉意，“我真的考虑了很久。”
挂断电话后，佳佳的脸色变了。
立勇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
“阿杰退出了。”她说，“他不干了。”
立勇猛地坐直身子，“你说什么？”
“他说家里人反对，而且他拿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佳佳苦笑，“我们才刚刚起步，他就走了。”
立勇沉默了一会儿，抓起手机拨出去，“我再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意愿加入。”
但接下来的一周，事情的发展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
首先是技术外包团队临时加价，理由是“评估后发现项目复杂度超出预期”。接着，原本答应合作的心理咨询师中有两位突然反悔，表示不愿意以按分钟计费的方式提供服务。
最糟糕的是，张总那边传来消息——由于公司近期有其他投资项目需要调配资金，原定的天使轮注资可能会推迟两个月。
“这意味着什么？”佳佳问陈远。
“意味着你们必须在没有任何外部资金注入的情况下，维持至少两个月的运转。”陈远回答得很直接，“否则，项目就只能暂停。”
“暂停？”立勇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暂停’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被打断，用户流失，合作伙伴信心动摇，甚至可能永远无法重启。”
陈远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那天夜里，佳佳和立勇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四周一片寂静。原本热火朝天的创业氛围，如今像是被冷水泼灭的火焰。
“我们怎么办？”佳佳低声问。
立勇揉了揉眉心，“先把技术部分重新规划一下，看看能不能用更少的资源完成MVP版本。”
“但阿杰走了，现在没人能负责前端。”她咬牙，“我们得重新找人。”
“我认识几个自由职业者。”立勇说，“虽然经验不如阿杰，但至少能撑一阵。”
“还有资金问题。”佳佳叹气，“如果张总的注资真的延迟，我们连服务器成本都承担不起。”
立勇盯着桌上的财务报表，眼神逐渐坚定，“我会去找张总谈谈，让他明白我们现在的情况有多紧急。”
第二天一早，他们去了张总的公司。
张总听完他们的诉求，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我很理解你们的处境，但投资决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这边也有自己的安排。”
“但我们只需要一点点时间。”立勇急切地说，“只要资金到位，我们可以在一个月内推出测试版，到时候就有数据可以证明项目的可行性。”
张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可以试着协调一部分资金，但额度有限，大概只有原计划的一半。”
“够了。”立勇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能撑过这两个月，我们就还有机会。”
张总看着他，似乎在衡量什么，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会让陈远去处理。”
离开张总公司时，佳佳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有希望。”
但立勇的表情并不轻松，“前提是，我们必须在这两个月内做出成绩。”
回到办公室后，他们开始疯狂地调整计划。
首先，他们缩减了产品功能，只保留最核心的AI即时对话模块，真人咨询服务暂时延后上线。其次，他们找到了一位愿意低价承接前端开发的自由开发者，虽然经验略显不足，但至少能保证基础功能的实现。
与此同时，佳佳开始亲自联系潜在用户，通过社交媒体和线下活动收集反馈，希望能为产品积累第一批种子用户。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步入正轨时，更大的危机悄然而至。
某天早上，佳佳打开电脑，收到一封来自小林的邮件：
“佳佳，真的很抱歉。我决定回原来公司上班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创业这条路对我来说太难了，我不想再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她的手指僵在键盘上。
立勇走进来时，看到她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什么。
“小林也走了？”他问。
佳佳点点头，声音沙哑，“她说她不想再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立勇闭了闭眼，“我们只剩两个人了。”
“不。”佳佳深吸一口气，“还有你，还有我。”
立勇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你真的愿意继续走下去吗？”
佳佳笑了，笑容里带着疲惫，却也透出坚定，“当然。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停？”
外面的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带着初夏的微凉。远处的城市依旧喧嚣，而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
“那我们就继续。”立勇握住她的手，“哪怕只剩我们两个。”
门外，敲门声响起。
他们对视一眼，立勇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灰色夹克，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请问……这里是‘心语科技’吗？”男人问。
“是的。”立勇点头。
男人将信封递给他，“这是法院的通知书，请签收。”
立勇愣住，“什么？”
男人没有多解释，转身离去。
佳佳走过来，接过信封，缓缓拆开。
里面是一张法律文书，内容简短却冰冷：
“因贵司未能按时支付技术外包费用，现正式提起诉讼。”
她的心猛然一沉。
立勇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知道，真正的风暴，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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