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我的国度。”
那道私语直接扎进了陆离的脑仁里。
“我靠，这欢迎仪式也太没排面了。”陆离下意识吐槽，
“没红毯没果盘就算了，连个BGM都没有，差评！”
“你又在跟谁说话？”赤鸢警惕地握紧了剑柄，她什么也没听到。
话音刚落，周围的墨绿色雾气，猛地翻涌起来。
原本还能看清十米外扭曲树干的视野，在三秒之内，被压缩到了不足一臂的距离。
浓雾冰冷、潮湿，带着一股泥土和腐烂植物混合的腥甜，粘稠得像是液体，糊在每个人的脸上。
“都别乱动！报数！”史蒂夫大喊，他的声音在雾里变得沉闷而遥远。
“一！”
“二！”赤鸢的声音。
“三！”爱丽克丝的声音紧随其后。
“四！”方师傅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安。
“五！我没事！”陆离喊道，
“大家保持队形，这雾有古怪，吼都变成了悄悄话模式！”
然而，这片沼泽显然不想给他们抱团取暖的机会。
第一个陷入“定制版恐怖片”的是史蒂夫。
他眼前的浓雾突然散开，露出的却不是队友，而是他耗费了无数心血、亲手搭建的宏伟家园。
每一块方石都摆放得恰到好处，每一扇玻璃都反射着温暖的阳光。
可下一秒，一道裂缝从地基处出现。
“不……”
伴随着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他最引以为傲的钟楼开始倾斜，坚固的城墙寸寸断裂。
宏伟的建筑在他面前，瞬间崩塌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粉末和数据乱码。
他冲上前，想用手去挽救，可指尖触碰到的方块，全都化作了抓不住的沙砾。
“我的家……”
第二个是方师傅。
他看到的不是建筑，而是人。
白杨村的村民，那些他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地从雾里走出来。
但他们都长着一双空洞的、散发着不祥白光的眼睛。
“方师傅……你为什么不救我们……”铁匠傀儡伸出冰冷的手，指着他。
“你明明知道一切……却眼睁睁看着我们变成怪物……”
“见死不救……你这个骗子！”
无数变成白瞳傀儡的村民围了上来，用绝望又怨毒的语气，一遍遍地控诉着他的无能。
“不……我没有……”方师傅踉跄后退，跌坐在地。
赤鸢的幻境则更加直接、更加暴力。
她回到了PVP竞技场，四周是山呼海啸般的嘲笑声。
她对面，站着无数个手持神兵、装备精良的顶级玩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赤焰之刃】，那柄陆离刚为她重铸的神兵，剑身上布满了裂纹，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就凭这把破铜烂铁？”一个顶着“PVP榜一”头衔的玩家走了出来，轻蔑地用剑尖指着她，“你永远都赢不了，你就是个失败者！”
“放屁！”
赤鸢怒吼着冲了上去，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一剑格开。
虎口剧痛，【赤焰之刃】脱手飞出，在空中碎成了漫天光点。
“菜鸟！弱鸡！”恶毒的话语萦绕在她耳边。
她被一脚踹倒在地，无数把冰冷的剑，抵住了她的咽喉。
而陆离的幻觉，最为致命。
没有怪物，没有敌人。
他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让他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的格子间。
空气里都是廉价咖啡和外卖盒饭的混合气味，头顶的日光灯发出永恒的“嗡嗡”声。
他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他熬了三个通宵写的代码。
突然，屏幕蓝了。
一行鲜红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字符缓缓浮现：
【FATAL_ERROR: IQ_NOT_FOUND.】
【正在删除管理员权限……删除成功。】
【正在格式化你的大脑……】
他视野里的GM后台界面，开始一行行地崩溃，化作纷飞的乱码。
那股掌控一切的力量，正从他的身体里被粗暴地抽离。
“不！停下！”
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那个在996福报中猝死前的无力感，再次将他吞噬。
他，变回了那个除了写BUG什么都不会的苦逼码农。
在幻觉之外的现实中，情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滚开！你这怪物！”史蒂夫挥舞着手中的稿子，他眼中的赤鸢，已经变成了一只想要破坏他地基的巨型蜘蛛。
“找死！”赤鸢眼中，史蒂夫正是那个嘲讽她的榜一玩家。
她侧身躲过攻击，一记凌厉的侧踢，狠狠踹向史蒂夫的盾牌。
“砰！”
两人都被巨大的力道震退。
方师傅则缩在角落，抱着头，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别过来……我不是故意的……”
团队，在恐惧魔王的领域里，濒临崩溃。
就在陆离即将被“代码崩溃”的绝望彻底吞噬时，他那颗被逻辑和01填满的程序员大脑，在最后一刻，发出了抗议。
“不对！”
他在内心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这个崩溃逻辑是错的！内核崩溃怎么可能还给你留时间看动画特效？而且这个报错代码……致命错误：未发现智商？这他妈是人身攻击！这是个劣质的幻觉BUG！写这个程序的家伙，肯定是个半吊子！”
一个顶级的程序员，绝不能容忍如此低级的代码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这已经不是生存问题了，这是职业尊严问题！
他强行调动仅存的、即将被格式化的理智，对自己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指令：系统自检！清理所有垃圾进程！】”
下一秒，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意识！
无数的数据流在眼前疯狂冲刷，仿佛一次最底层的系统重装。
“啊——！”
陆离抱着头，跪倒在地。
剧痛过后，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猛地抬头，眼前的格子间消失了。
他依然在沼泽里，而他的队友们，正在自相残杀。
赤鸢和史蒂夫打得难解难分，方师傅在原地画着圈圈，而爱丽克丝……
陆离发现，爱丽克丝的行动最奇怪。
她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不断地拉开弓，用箭矢射向周围的空气、树木、地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的箭矢没有任何目标，却又仿佛有某种规律。
陆离瞬间懂了。
他无法用GM权限直接把所有人叫醒，这里的“信号”被干扰得太厉害。
他只能选择一个人，一个最有可能凭自己走出幻境的人！
他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躲开赤鸢一记失控的横扫，朝着爱丽克丝的方向冲了过去。
“爱丽克丝！”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相信你的直觉！这不是真的！”
他没有选择强行破除幻象，而是选择相信同伴。
听到吼声，爱丽克丝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缓缓转过身，那张被幻觉迷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挣扎。
她看着周围既真实又虚假的环境，又看了看远处扭打在一起的史蒂夫和赤鸢。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陆离身上。
那双深绿色的瞳孔中，一丝明悟的光芒，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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