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克丝！相信你的直觉！这不是真的！”
陆离的吼声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了爱丽克丝被幻觉搅成一团浆糊的意识里。
她拉弓的动作猛地一滞。
那张被迷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挣扎和清明。
她缓缓转过身，深绿色的瞳孔里，混乱的幻象正在退去，露出现实中队友们扭打在一起的狼狈景象。
她看到了陆离脸上焦急的表情，看到了史蒂夫盾牌上被赤鸢踢出的裂痕，也看到了自己脚下那片湿滑、散发着腐臭的真实泥土。
幻觉没有消失，但一个清晰的认知浮现在她心头：这里，有两个世界。一个是假的，一个是真的。
而她，需要找到真的那一个。
“这棵树……”爱丽克丝没有回应陆离，而是扭头看向身边一棵扭曲的枯树，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它的藤蔓，缠绕方向是错的！”
“什么？”陆离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
“这个世界的植物，为了最大限度地接受光照，藤蔓的生长永远是顺时针方向。”爱丽克丝的语气冷静得不像话，仿佛刚才那个在幻觉中胡乱射箭的人不是她，
“而这一棵，是逆时针。它是假的，是粗制滥造的复制品。”
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陆离的思路。
对啊！BUG！
这个所谓的恐惧幻境，本质上也是一段代码，一个程序！只要是程序，就必然有BUG！恐惧魔王或许能完美模拟出人心底的恐惧，但他无法完美复刻整个世界的底层逻辑！
陆离还在震惊，爱丽克丝已经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还有风。”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吹拂在脸颊上的气流，
“沼泽的雾气因为水汽和腐殖质含量高，应该非常沉重、粘稠，几乎无风。但现在，有一股干燥的风从那个方向吹来，这不合常理。”
她就像一个顶级的代码审查员，冷静地、一条条地，揪出这个“恐惧程序”的漏洞。
“我靠……”陆离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现在看爱丽克丝，简直像在看另一个GM，
“你这哪是探险家，你这是世界法则的质检员啊！”
“别废话了。”爱丽克丝睁开眼，那双绿色的瞳孔里已经再无一丝迷茫，她一把抓住陆离的手臂，力道惊人，
“跟我走，我能找到出去的路。”
“好！”陆离立刻反应过来，反手拉住还在对着空气挥舞稿子、试图保护虚幻家园的史蒂夫。
“史蒂夫！醒醒！别管你那破房子了，塌了再建！跟我走，前面有更大更完整的山脉，花岗岩管够！”
对一个建筑师来说，没有什么比“更好的建材”更有吸引力了。
史蒂夫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迷茫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清醒。
最麻烦的是赤鸢。
她正处于狂怒的巅峰，手中的赤焰之刃燃烧着熊熊烈火，每一次挥舞都带着必杀的决心，逼得史蒂夫只能用盾牌狼狈格挡。
“赤鸢！”爱丽克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锐利，
“你眼前的人是史蒂夫！你最瞧不起的失败，就是输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幻影！你想在这里，输给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懦夫吗？！”
“输”这个字，精准地刺破了赤鸢的怒火气球。
她可以接受战败，但绝不接受输给一个“假的”对手，这对于一个PVP狂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她猛地停手，剑尖距离史蒂夫的脖子只有不到三厘米。
剑上的火焰因为主人混乱的思绪而忽明忽暗。
“走了！”陆离趁机一把将她也拽了过来，
“最终BOSS在等着我们刷呢，别在新手村跟假人浪费时间！”
最后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方师傅，史蒂夫已经清醒了大半，他走过去，用那宽厚的肩膀，将老人从自责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五个人，被爱丽克丝牵引着，正式开始了这场匪夷所思的“幻境解谜”。
“左边。”爱丽克丝没有丝毫犹豫，
“那块石头上的苔藓颜色是亮绿色，太鲜艳了。黑水沼泽里只有适应了毒素的暗绿色苔藓。”
他们向左拐。
“往前走三十步，停下。”她侧耳倾听，“这个方向的水流声是重复的，这是一个长度为五秒的循环音效，是陷阱。”
他们停下脚步，前方的地面果然“噗”地一下，冒出一个巨大的毒气泡。
赤鸢看着这一幕，握着剑柄的手指收紧了。
她一言不发，内心却翻江倒海。
她一直认为，在这个崩坏的世界里，力量就是一切。
最强的攻击，最高的输出，才是团队的核心。
可现在，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却成了团队最大的威胁。
而那个平时看起来只是跟在后面放放冷箭、没什么存在感的爱丽克丝，此刻却成了所有人的指引。
这种感觉，比在幻境里被一万个人嘲讽“菜鸟”还要憋屈。
这已经不是她熟悉的战场了。
在这里，她的剑，毫无用处。
跟着爱丽克丝的指引，他们每走出一步，周围的世界就破碎一分。
空气中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浓雾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
终于，爱丽克丝在一片看似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的泥潭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她笃定地开口。
“这里？”史蒂夫看了看四周，还是一片扭曲的树林和翻滚的浓雾。
“嗯。”爱丽克丝点头，“所有的逻辑错误，所有的环境BUG，最终都指向了这个坐标。这里是这个‘程序’的出口。”
她没有再解释，拉着陆离，迈出了最后一步。
“咔嚓——！”
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碎裂声。
整个世界，仿佛一面被重锤击中的巨大镜子，轰然解体！
无数扭曲的树木、翻滚的浓雾、虚假的幻象，都在一瞬间化作亿万片闪光的碎片，然后“哗啦”一声，彻底消散。
刺鼻的腐臭味重新钻进鼻腔，绿色瘴气笼罩着天空。
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巨大的沼泽中心，一块小小的、勉强能立足的坚实土地上。
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泥潭，咕嘟咕嘟地冒着致命的泡泡。
他们，出来了。
但他们并没有时间庆祝。
因为在他们成功破除幻象的瞬间，整个黑水沼泽，活了过来。
正前方的巨大水面，开始剧烈地翻腾。
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那漆黑的泥水之下，挣脱出来。
一个低沉、缓慢，却带着滔天怒意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那声音不再是私语，而是响彻天地的咆哮。
“居然能走出我的‘恐惧花园’……”
“那就尝尝真正的绝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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