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坠金·半玉惊秋

听松院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沈明棠踮着脚数第三遍台阶上的苔藓，绣着并蒂莲的鞋面已经沾了泥。秋蝉在槐树上叫得人心烦，她攥紧袖口露出的半块羊脂玉佩，突然听见角门传来铁链响动。

"父亲！"她提着石榴红裙裾冲过垂花门，却在回廊转角猛地刹住脚步。廊下朱漆栏杆旁站着位月白襦裙的少女，鸦青鬓角簪着支累丝银步摇，正慢条斯理地用绢子擦拭扶手。

"三妹妹这是要冲撞谁？"沈明姝抬起眼，丹凤眼里映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父亲的马车尚在朱雀大街，倒是三妹妹的消息比八百里加急还快。"

沈明棠咬住下唇。她分明听见门房说父亲已过了宣武门，可此刻听松院外静得连马蹄声都没有。目光扫过姐姐腕间新换的翡翠镯子，她突然想起晨起时母亲对着空首饰盒掉眼泪的模样。

"许是雀儿捎的信。"她歪头笑起来，发间绒花随着动作轻颤，"姐姐看，这银杏叶多像金蝴蝶。"说着伸手去够枝头，藕荷色衣袖滑落，露出臂上朱砂痣。

沈明姝脸色微变，袖中帕子攥得发皱。七年前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沈明棠去庙里祈福，归途遇刺，再回来时就多了这个带着胎记的女儿。虽说父亲认作嫡女养在主母名下，可府里谁不知道这孩子来历蹊跷。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沈明棠眼睛一亮。沈明姝抢在她前面提起裙摆，却被满地银杏叶滑得踉跄。明棠伸手扶住她，指尖在对方腰间软缎上轻轻一勾，珍珠腰链顿时散了满地。

"姐姐当心！"她蹲下身捡珠子，余光瞥见门廊下闪过玄色衣角。父亲穿着染血的甲胄立在那里，腰间玉佩与她腕间残玉发出细微共鸣。七年未见，曾经威风凛凛的镇北侯鬓角已染霜雪，可看向她的眼神仍像幼时抱她骑马那般温柔。

"棠儿长高了。"粗糙的手掌抚过她发顶，沈明棠闻到熟悉的硝烟混着松脂香。身后传来沈明姝抽气声，她这才发现父亲怀里抱着个描金锦盒，盒角露出半截孔雀蓝丝线——正是母亲陪嫁的首饰匣。

夜宴设在水榭，沈明棠盯着碗里的芙蓉糕出神。父亲带回的锦盒此刻锁在母亲房里，可席间他总时不时看她腕间玉佩。烛火摇曳间，沈明姝突然举起酒盏："父亲这次得胜归来，可要给妹妹们讨个好姻缘？听说端王府那位小王爷......"

"啪！"沈明棠打翻了茶盏。茶水在紫檀木桌面蜿蜒成溪，倒映着窗外那辆玄色马车。车帘半掀，露出截缠着绷带的手，正把玩着枚与她玉佩纹路相同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