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的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来,沈知意指尖的汗珠在玉带钩暗层上洇开一片湿痕。紫檀木暗格突然发出"咔"的轻响,机关榫卯受潮膨胀,露出比发丝还细的缝隙。她耳垂上剩下的半颗珍珠耳坠晃了晃,折射的光斑正好照进那道缝隙——三指宽的绢布边缘渗着褐色的血渍。
"七月十七,丑时三刻。"绢布上的字迹被血迹晕染成蜘蛛网状,沈知意不得不将鼻尖凑近那些蜷曲的墨痕,"军械监丙字车队在鹰嘴崖遇伏。"窗外滚过闷雷,惊起满庭的知了突然噤声。绢布右下角残缺的朱砂印还能辨出半个"沈"字,正是父亲卸任前专用的骑缝印。
铜钱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时,她正摸到绢布背面的凸起。指甲刮开凝固的血块,露出底下用绣线刺出的北疆路线图。五处驿站标记里,有三处被细如胎发的银针钉着,针尾淬着与翠缕尸体上如出一辙的幽蓝。
回廊传来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一步比一步急。沈知意反手将绢布塞进袖袋,玉带钩刚推回暗格,书房门就被剑气劈开。萧景珩的玄色蟒袍下摆滴着水,剑尖挑着个湿透的香囊,穗子上的金线已经散开,露出里面半张焦黄的羊皮纸。
"太子妃好雅兴。"剑锋擦着她耳畔钉入书案,香囊里漏出的药粉在案几上铺出残缺的疆域图。他左手按着的那本《春秋》哗哗翻动,停在记载火攻之策的篇章——正是暗格机关的触发点。
沈知意袖中的绢布突然发烫。暴雨从没关严的窗缝泼进来,冲散了案几上的药粉,却让羊皮纸上"鹰嘴崖"三个朱砂字愈发刺目。萧景珩的剑穗拂过她手背,金线缠着的名单背面,沈家族徽的火焰纹正在雨水里慢慢化开。
"殿下漏了东西。"她突然抬脚踩住被雨水冲开的羊皮纸边缘,绣鞋暗纹里藏着的银钩"咔"地弹出,正好钩住羊皮纸缺失的那角地形。萧景珩的瞳孔猛地收缩,剑鞘横扫向她脚踝,却在触及的前一刻被珍珠耳坠折射的光晃了眼。
炸雷劈落时,两人同时出手。沈知意旋身带起的裙摆扫翻烛台,黑暗中绢布撕裂的声响混着布料摩擦声。萧景珩的剑鞘压住她咽喉时,她闻到他袖口传来的血腥气——不是陈旧的血渍,是新鲜伤口上金疮药的味道。
闪电劈亮庭院的刹那,她看见绢布碎片在他指间泛着诡异的蓝光。被调包了。这个念头刚闪过,萧景珩突然闷哼一声。他腰间玉带不知何时松了一截,暗格里的假玉带钩正卡在他伤口处,钩尖挑着半片染血的绢布——上面完整的九转同心结火漆印在电光中纤毫毕现。
"沈的暗器功夫..."剑锋擦着她锁骨钉入身后的博古架,震落的瓷瓶在两人脚边炸开,"比茶道强些。"暴雨从震开的窗户灌进来,沈知意后撤时踩到瓷片,湿透的裙裾突然裂开夹层,浸水的布碎片像鱼鳞般贴在腿上。
萧景珩的剑尖抵住她心口,却在她伸手够向腰间香囊时骤然撤回。香囊暗袋里露出半粒珍珠,正是昨夜翠缕尸体上缺失的那颗眼石。檐外传来侍卫的惊呼,有人指着荷塘方向——浮起的第二具尸体衣领下,隐约露出雁翅形的暗记。
沈知意趁机将腿上的绢布碎片按进裙裆暗袋。冰凉的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时,萧景珩的剑穗突然缠住她手腕,金线在暴雨中显出三行小字:"申时三刻"、"太庙偏殿"、"火漆验真"。
"殿下!"侍卫浑身滴水地撞进门,"北疆八百里加急!"呈上的铜筒封口处,新鲜的朱砂印压着半个猫眼石痕迹——正是玉带钩上失踪的那颗瞳孔。萧景珩劈手夺过铜筒时,沈知意看见他虎口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滴在筒身刻着的螭纹上,那纹路突然变得和暗格里伪造的玉带钩一模一样。
暴雨中传来宫门落锁的闷响。沈知意摸到耳坠上最后的半粒珍珠,里面微型地图的轮廓透过湿衣印在掌心。萧景珩捏碎铜筒的瞬间,她撕开了裙裾暗袋——浸透的绢布碎片上,被血染红的雁形暗记正对着暴雨冲刷下的荷塘,那里浮起的第二具尸体右手紧握,指缝间露出半截银针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