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鱼纹的救赎

白光吞噬视野的刹那，云昭月下意识蜷缩身体。后背着地的剧痛伴随着金属碎裂的脆响，翡翠色结晶从她右臂崩落的碎屑在黑暗中划出萤火虫般的轨迹。二十个培养舱的玻璃表面同时映出她狼狈的身影，舱内漂浮宫远徵克隆体正在溶解，蓝色光点像被击碎的星辰般从他们指尖流散。

"记忆清除进度12%"

机械女声从头顶的通风管道传来。云昭月撑起身体，锁骨处的γ-0编码突然灼烧般发烫。三米外的宫远徵意识体正在能量场中变得透明，那些从培养舱逃逸的蓝色光点正疯狂涌向他心口计数纹路形成的漩涡。

"这次不会让你得逞。"云昭月扯断缠绕在脚踝的数据线，结晶化的右臂砸向最近的控制面板。翡翠色纹路顺着金属缝隙蔓延，主控台突然投射出全息键盘，悬浮的甲骨文按键间夹杂着现代化学符号。

宫远徵的虚影在能量场中转头。他残存的右手正被系统强制分解成数据流，却固执地指向云昭月身后某个培养舱。"第三排...七号舱..."

爆炸气浪将云昭月掀到环形实验室另一端。她撞碎某个空培养舱的玻璃罩，锋利的碎片在脸颊划出血线。七号舱正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舱内十五岁模样的宫远徵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虹膜里流转的却不是数据光点，而是人类特有的、带着温度的焦灼。

"认证者γ-0，请立即终止操作"

主控台的机械臂突然刺向云昭月后背。她翻滚着避开，结晶化的右臂与金属臂相撞，翡翠色与银灰色的碎屑混着火花四溅。七号舱的克隆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少年宫远徵的嘴唇开合着，没有声音，但口型分明是当年实验室里那句被系统抹去的警告："γ-1芯片在脊椎第三节"。

云昭月的指尖刚触到培养舱操作屏，整面墙突然翻转。隐藏的暗格里露出十二个神经导管接口，每个接口都连着半溶解状态的宫远徵克隆体。他们的手臂统一举向中央处理器，手腕静脉处插着输血管——那些暗管道全部汇聚到主控台下方的银色容器，容器里漂浮的正是NM-9解毒剂的原始样本。

"记忆清除进度47%"

宫远徵的主体意识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轮廓。云昭月扑向旋转的双鱼纹能量场，结晶化的右臂穿透光幕时爆出刺眼的蓝绿色电弧。那些从她血管里渗出的翡翠色光点突然变成细小的甲骨文，在空中组成不断变形的密码锁。

"用血！"七号舱的克隆体突然发出声音，少年清亮的嗓音在金属空间里激起回声，"我们的血型都是RH阴性——"

主控台射出的激光束擦着云昭月耳际飞过。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向光幕，血珠接触双鱼纹的瞬间，整个能量场突然坍缩成实体化的翡翠色锁链。锁链另一端缠住即将消散的宫远徵意识体，将他强行拖向七号培养舱。

金属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云昭月跪在裂缝边缘，看着自己的血滴入深渊——那些血珠在下坠过程中突然变成发光的蓝色粒子，与上升的色光点在空中相撞。爆炸的冲击波将主控台整个掀翻，暴露出的核心处理器上，宫远徵后颈的饕餮纹正在投射全息影像：二十岁的他深夜潜入实验室，将写有γ-0的芯片从云昭月培养舱取出，替换成γ-1仿制品。

"记忆清除中止"

"基因认证通过"

机械女声突然扭曲成电流杂音。双鱼纹锁链崩裂的瞬间，云昭月抓住宫远徵几近透明的手腕，将他推向七号舱的少年克隆体。两个宫远徵的身影重叠时，实验室所有培养舱突然集体爆裂，溶解中的克隆体全部化为蓝色洪流涌向能量场中心。

云昭月被气浪推得撞在金属墙上。她咳着血抬起头，看见翡翠色与蓝色的光流正在重组——那些光点先是凝成DNA双螺旋，接着演变成无数纠缠的神经脉络，最后汇聚成完整的人形轮廓。宫远徵的身体从半透明状态逐渐实体化，最先恢复的是右手，那几根修长的手指正死死攥着从心口漩涡里抽出的γ-1芯片。

"清除程序逆转启动"

主控台的残骸突然射出最后一道激光。云昭月扑过去时已经来不及，那道红光径直穿透宫远徵刚恢复的胸膛。没有血，只有无数蓝色光点从伤口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分子结构图——正是二十八章出现过NM-9解毒剂成分。

宫远徵低头看着胸口的洞，突然笑了。他沾着光粒子的手指碰了碰云昭月锁骨处的γ-0编码，那里正发着与解毒剂分子结构完全一致的蓝光。"果然...要γ-0载体的脊髓液..."

整个实验室开始垂直下陷。云昭月抱住宫远徵下坠的身体，结晶化的右臂插入地面裂缝强行减速。金属碎屑像刀片般割开她的手臂，翡翠色结晶剥落的地方露出渗血的伤口，那些血珠滴在宫远徵胸口的贯穿伤上，竟然让蓝色光点的流失速度减缓了。

"祠堂地砖..."宫远徵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他抬起正在实体化的右手，指向不断塌陷的天花板，"投影仪...在..."

崩塌的金属板砸向两人头顶。云昭月用后背硬扛下冲击，剧痛中她看见七号舱的碎片正巧落在宫远徵所指的位置——少年克隆体残留的右臂砸碎了某块特殊地砖，暴露出的投影装置正在空中播放被篡改前的实验记录：

十五岁的宫远徵蜷缩在实验室角落把本该植入云昭月后颈的γ-0芯片，换成了写着γ-1的仿制品。画面外的研究员厉声质问："你知道γ-0载体要承受什么？"少年满手是血地抬起头："总比她承受强。"

下坠突然停止。云昭月抱着宫远徵摔在某种柔性材料上，四周是祠堂特有的檀香木墙壁。怀里的身体已经完全实体化，宫远徵睫毛颤动几下，突然呛出一口带蓝光的血。他涣散的瞳孔努力聚焦在云昭月脸上，右手摸索着抓住她血迹斑斑的衣领。

"月亮...出来了..."

祠堂的穹顶正在塌陷，但透过裂缝确实能看到黎明的天空。云昭月把宫远徵的手按在自己锁骨发烫的编码上，翡翠色与蓝色的光流从两人接触点爆发，将坠落的碎石全部冲成齑粉。晨光从越来越大的裂缝中漏进来，照在宫远徵终于恢复血色的脸上。

远处传来机械坍塌的轰鸣。云昭月把宫远徵背起来时，发现他后颈的饕餮纹不知何时变成了双鱼纹，正随着呼吸频率明灭。她踩过满地实验记录碎片，其中一张飘起来粘在她小腿上，上面是宫远徵的笔迹："如果必须有人成为γ-0载体，我选我自己。"

祠堂大门在身后彻底崩塌的瞬间，宫远徵的手指突然动了动。他滚烫的呼吸喷在云昭月耳后，声音虚弱但清晰："第三刀...要斜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