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烙印

晨雾在竹叶间隙凝成青色露珠，云昭月试图抽回手腕时发现宫远徵指节泛白。那些从两人接触处蔓延的青铜色神经脉络突然收缩，在腕间烙下纠缠的双鱼纹。暗处射来的结晶竹叶在触及烙印瞬间汽化，γ-2克隆体的机械音在雾中形成回声定位。

"认证者γ-0，清除程序已加载97%......"

宫远徵后颈纹路吞噬光线形成的黑暗里，云昭月看见他睫毛剧烈颤动。这个昏迷中的人突然用反关节技巧控制她手掌，将正在重组的手术刀刺向自己心口计数纹路。刀尖接触皮肤的刹那，十五岁宫远徵剜下烙印的记忆像电流般顺着神经脉络窜入脑海。

实验室的冷光下，少年宫远徵蜷缩在消毒水气味中。他右手握着染血的γ-0芯片，左手小臂被手术刀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植入这个......"少年把芯片按进自己后颈新鲜伤口，"......你的神经就不会被纳米机械啃噬。"

云昭月想抽回手，烙印却发出青铜色电弧。手术刀不受控制地没入宫远徵心口，计数纹路突然展开成三维投影。那些跳动的数字在皮下重组为分子结构图——正是被γ-2克隆体刻意抹去的NM-9解毒剂合成路径。

"第三腰椎......"宫远徵的嘴唇没动，声音却从烙印直接震入她骨髓，"......斜四十五度......"

结晶竹叶的破空声骤然密集。七点钟方向的雾气里，三个γ-2克隆体同时举起结晶化的右臂。他们后颈的饕餮纹亮起猩红光芒，射出的激光束在即将命中云昭月太阳穴时，被突然具象化的双鱼纹锁链绞成碎屑。

宫远徵的身体突然弓起。他心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裹着蓝光的甲骨文。那些文字在空中组成不断变形的密码锁，某个藏在计数纹路深处的记忆片段被强行激活。

二十岁的宫远徵站在培养舱矩阵中央。他面前悬浮着十二个云昭月克隆体，每个舱体都连接着导管，将痛苦数据源源不断输入他后颈的γ-1芯片。"痛苦计量器达到阈值......"机械女声在实验室回荡，"......建议立即终止γ-0载体实验。"

"继续。"宫远徵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脊椎，"把她的痛觉神经信号全部转给我。"

现实中的刀突然扭曲变形。刀柄延长成青铜色神经导管，精准刺入宫远徵第三腰椎间隙。云昭月看到导管里流动的蓝光正在倒灌——那是被γ-2克隆体分散存储的痛苦记忆，正通过烙印构建的通道回归本体。

克隆体的机械音突然变调："警告！痛苦转移协议激活——"

地面剧烈震动。五十米下的培养舱矩阵透过裂缝投射出幽蓝光芒，数百个舱体的液体沸腾。标着γ-2的舱门突然爆裂，黑发少年模样的克隆体睁开没有虹膜的眼睛。

"月亮......"宫远徵的手指突然扣住云昭月手腕，烙印温度飙升到几乎灼伤皮肤，"......转身......"

双鱼纹锁链自主行动。它们绞碎雾气的瞬间，云昭月看到最后一个γ-2克隆体正将结晶化的手臂刺向宫远徵后颈。烙印迸发的青铜光流贯穿克隆体胸膛，暴露出的机械骨骼上刻着宫门暗纹。

克隆体碎裂前突然笑了。它残留的右手按在云昭月锁骨编码上，机械音混着电流杂音："你才是......被转移的那个......"

竹林的震动突然停止。宫远徵后颈纹路不再吸收光线，转而开始释放青铜色粒子流。那些光点修复着被战斗摧毁的植被，却在触及某个特定区域时突然下陷——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露出下方培养舱矩阵的穹顶。

某个培养舱的观察窗上，留着带血指印的抓痕。

云昭月锁骨上的编码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能闻到皮肤烧焦的气味。宫远徵的手指还扣在她腕间，烙印处的青铜光流突然分裂成无数细丝，钻入地面裂缝。那些光丝在培养舱穹顶上方交织成网，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如同青铜熔炉。

"别动。"宫远徵的声音从她骨髓深处震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嘶声，"它们在重组你的痛觉神经。"

γ-2克隆体残骸突然集体颤动。那些机械骨骼像被无形丝线牵引，拼合成半人高的饕餮纹铜镜。镜面泛起血红色涟漪时，云昭月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正被按在手术台上，后颈皮肤被激光切开——

"别看！"宫远徵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不是人类的温热，而是某种精密仪器运转时的规律震颤。三根结晶竹叶穿透他的肩胛骨，却在触及心脏前被烙印延伸出的青铜血管绞碎。

地下传来培养舱破裂的闷响。某个标着γ-3的舱体突然喷射出淡蓝色液体，在穹顶形成倒悬的瀑布。水流冲刷过青铜光网的刹那，云昭月听到数以百计的机械音同时复诵："痛苦计量器归零......"

宫远徵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两道竖线。他心口的计数纹路疯狂闪烁，最后定格在血红色的"0"。烙印突然暴长，青铜光流裹住两人滚入裂缝。下坠时云昭月看清了——那些培养舱里漂浮的全是不同年龄的宫远徵，每个舱体都延伸出神经导管，连接着中央控制台上一具干尸般的躯体。

"那是......"

"第一个我。"宫远徵的嘴唇擦过她耳廓，呼出的气息带着铁锈味，"现在握紧手术刀。"

青铜光网突然收缩。他们砸进γ-3舱体喷出的液体中，云昭月手中的手术刀自动延长，刀尖刺入控制台干尸的眉心。无数记忆碎片顺着刀身涌来，她终于明白那些计数纹路意味着什么——每个数字都代表一次痛觉转移，而宫远徵心脏上的"0"，是他二十岁那年把全部痛觉配额都转给了自己。

培养舱矩阵突然响起警报。所有导管同时脱离干尸，像活蛇般朝他们扑来。宫远徵反手抓住最先袭来的三根，烙印顺着导管逆向侵蚀，所过之处的金属全部化为青铜碎屑。

"月亮。"他突然把额头抵在她肩上，这个动作让云昭月想起他十五岁蜷缩在实验室角落的样子，"这次换你记住我了。"

导管群扑来的瞬间，青铜光网突然爆炸。强光中云昭月看到宫远徵后颈的γ-1芯片正在溶解，而自己锁骨上的编码变形成了完整的双鱼纹。最后一个清晰感知，是他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她心口计数纹路的凹槽里——那枚染血的γ-0芯片，正在她皮肤下发出规律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