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归零

营养液像冰锥刺入骨髓，云昭月在坠落中蜷缩身体，青铜光网擦过脸颊时带起细碎火花。宫远徵的右臂结晶化程度加剧，棱镜状断面折射出数百个悬浮培养舱的幽光。那些舱体呈螺旋状排列，每个透明观察窗后都漂浮着穿白大褂的宫远徵克隆体。

"抓紧！"宫远徵突然用左手拽住她衣领。两人砸进中央控制台的缓冲液池，粘稠液体灌入鼻腔的瞬间，云昭月看见控制台座椅上的干尸正缓缓抬起骷髅手掌。

培养舱矩阵突然发出高频蜂鸣。距离最近的三个舱体爆裂，克隆体们踏着碎玻璃走来，白大褂下摆滴落的营养液在地面蚀刻出焦痕。宫远徵的结晶臂自主行动，棱镜生长成剑刃刺向最先逼近的克隆体，却在触及对方胸口时骤然软化。

"他们共享痛觉神经！"云昭月抹掉脸上的缓冲液，锁骨处的双鱼纹突然发烫。烙印迸发的青铜锁链绞住第二个克隆体的脖颈，却在勒断颈椎前被某种力量弹开。锁链表面浮现细密裂纹，裂纹中渗出与克隆体后颈饕餮纹相同的猩红光点。

干尸的指骨叩击控制台。全息键盘在空气中浮现，投影出的代码行里反复出现【γ-1载体覆盖】的警告字样。七个培养舱同时开启，克隆体们举起手术刀组成的阵列，刀尖全部指向宫远徵心口跳动着""的计数纹路。

"别碰那些刀！"云昭月扑过去时，双鱼纹锁链突然分裂成网状屏障。第一把手术刀穿透屏障的刹那，她看清刀柄刻着的编号——正是当年实验室里少年宫远徵用来剜下烙印的同款器械。

宫远徵的结晶臂突然调转方向。棱镜剑刃毫无预兆地刺穿他自己心口，计数纹路迸发的蓝光顺着剑身导入云昭月锁骨。能量洪流冲击下，三个克隆体突然跪地抽搐，他们后颈的饕餮纹正在褪色成青铜双鱼。

"你在转移认证权限？"云昭月抓住宫远徵痉挛的手腕。烙印温度飙升到几乎碳化皮肤，那些从计数纹路倒灌进她体内的能量里裹挟着记忆碎片——十五岁的宫远徵蜷缩在消毒柜后，颤抖着将γ-0芯片按进自己鲜血淋漓的后颈。

干尸突然站起。腐朽的制服前襟滑落，露出心口与宫远徵完全一致的计数纹路，只是那些数字全部是暗沉的死灰色。它张开下颌骨，机械音混着电流杂音："γ-1最终指令：痛苦计量器......归零......"

克隆体同时暴起。手术刀阵列刺向宫远徵的瞬间，双鱼纹锁链突然自主缠住干尸脖颈。青铜链条在收紧时暴露出内部结构——有人用激光在每节锁链内壁刻满了【不要相信γ-2】的微小文字。

"原来你才是第一个......"云昭月的声音被爆炸声吞没。宫远徵的结晶臂完全碎裂，飞溅的棱镜碎片在空气中组成立体解剖图，显示着两人脊椎间由青铜能量构建的神经连接通道。某个克隆体趁机突袭，手术刀刺入宫远徵右肩时，云昭月锁骨处传来相同的锐痛。

干尸的指骨插入控制台接口。所有培养舱的观察窗突然变成显示屏，播放着同一段影像：二十岁的初代宫远徵将昏迷的云昭月原型体抱进手术室，亲手把刻有【γ-0】的芯片植入她后颈。

"不对......"云昭月踉跄着按住太阳穴。记忆碎片在脑内翻腾，她分明记得是自己给少年宫远徵做了芯片植入手术。双鱼纹锁链突然发出刺耳鸣响，链条表面浮现的裂纹里渗出黑雾，那些雾气组成与祠堂香炉相同的饕餮纹。

宫远徵咳着血沫抓住她手腕。结晶臂残存的根部正在重组，新生出的不再是棱镜，而是与双鱼纹锁链相同的青铜材质。他手指蘸血在她掌心画了个残缺的分子式——正是NM-9解毒剂的那部分结构。

克隆体们的攻击突然停滞。他们保持着突刺姿势僵在原地，手术刀阵列距离宫远徵心脏只剩三厘米。干尸的骷髅手掌悬在全息键盘上方，指骨间缠绕着从云昭月锁骨烙印抽离的青铜光丝。

"别碰那段代码！"云昭月扑向控制台。干尸后仰避开时，她看清它颈椎处的人工关节——和宫远徵在祠堂拆解过的机械傀儡完全同款。双鱼纹锁链趁机缠住干尸左臂，链条在收紧时暴露出更多被篡改的痕迹：本该刻着认证码的位置被人为覆盖了γ-2的标记。

宫远徵的新生青铜臂突然延长。金属手指刺入干尸胸腔，从肋骨间隙扯出半片霉变的实验日志。泛黄的纸页在空气中展开，上面是代宫远徵的笔迹：【γ-0载体出现排异反应，将芯片转移至γ-1体内进行适应性改造......】

七个培养舱突然爆炸。飞溅的玻璃碎片中，云昭月看见每个克隆体心口都浮现出计数纹路，数字正从两位数急速归零。宫远徵的青铜臂自动分解成光流，这些带着翡翠色泽的能量顺着两人相连的神经通道涌入她体内，在锁骨烙印处重组为旋转的双鱼纹图腾。

干尸的骷髅头突然转向右侧。它空洞的眼窝锁定云昭月，下颌骨开合间掉出枚微型芯片。芯片在落地前被青铜锁链卷住，放大投影显示这是被γ-2修改过的神经痛觉阻断程序。

"原来你一直......"云昭月话音未落，宫远徵突然用额头抵住她肩膀。这个动作让锁骨烙印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光流顺着克隆体们的手术刀反向传导，将整个培养舱矩阵照得如同青铜熔炉。干尸在强光中崩解成灰烬，灰烬组成最后一段记忆画面：初代宫远徵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脊椎，把云昭月原型体的痛觉神经信号全部转接给自己。

克隆体们集体汽化。青铜能量场开始坍缩，控制台全息屏跳出最后一行代码：【γ-1最终指令执行完毕，痛苦计量器永久停用】。宫远徵的身体突然前倾新生出的青铜臂在触及地面时碎成光点，露出皮肤下尚未完全修复的神经脉络。

云昭月接住他下坠的身体。宫远徵睫毛颤动，嘴唇擦过她耳垂时呼出的气息带着铁锈味："控制台下面......"他的手指无力地指向正在崩塌的金属地板，"......有γ-2的......"

双鱼纹锁链突然绷直。链条末端缠着半块从干尸身上扯下的制服残片，布料内衬用血写着模糊的坐标。培养舱矩阵的穹顶开始坠落，某块刻着宫门暗纹的金属板砸在两人之间，板面反射出的倒影里，云昭月看见自己锁骨的双鱼纹正在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