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牵着她指尖的暖意,引她在雕花木桌前落座。
转身时,他自博古架上轻启一扇描金漆柜,取出整套青釉茶具——茶壶是宜兴老匠人捏的紫砂壶,壶身泛着温润的光泽,配着海棠纹茶杯,雅致得似能盛住半轮月色。
那茶罐更是精巧,掐丝珐琅的盖子一掀,清冽的茉莉香便裹着晨露般的沁凉漫出来,仿佛将整个屋舍都浸在了江南三月的烟雨里。
他指尖捻起几片蜷曲的茉莉花茶,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蝴蝶翅膀。
沸水倾入壶中时,他刻意将长嘴壶提得老高,银线般的水流击在茉莉花茶上,溅起细碎的金星。
静候的片刻,他垂眸凝视壶中沉浮的叶芽,眼睫在茶雾里微微颤动,待到茶汤澄明如琥珀,他才将头道茉莉茶徐徐分入两杯,杯沿凝着的水珠映着窗外斜阳,恍若坠入人间的星辰。
“尝尝”
他将茶杯递到她掌心,指节因期待而微微绷紧,眼底漾着孩子般澄澈的期许。
她以拇指与食指拈起杯柄,姿态优雅如执玉盏,轻抿一口,茶香便似春日溪涧潺潺淌过舌尖——初时是茉莉的清灵,转瞬间又有兰草的幽远,尾韵回甘如蜜,却半点不腻。
她睫羽轻颤,唇角绽开梨涡:“这茉莉茶香得通透,喉间余韵绵长,你亲手培植的茉莉,果然别有一番风骨”
见他眉梢霎时染上喜色,她眼底的笑意愈发柔软,连鬓边的碎发都似在日光里跳着轻盈的舞。
恰此时,楼下传来齐雯爽朗的唤声:“饺子来喽!白欢,快来品品阿姨这把老手艺!”话音未落,热气已携着葱姜的鲜香攀上楼来。
两人相视而笑,眸中流光交汇如星桥相映。
起身时,他顺手将她散落的鬓发拢到耳后,指尖残留的温度与茉莉茶香交融,暖意悄然漫上她颊边。
下楼的木阶轻轻吱呀,仿佛也在应和着这恬静的时光,餐厅里,青花瓷盘托着三鲜饺子,个个肚儿圆鼓如元宝,皮薄得透出虾仁的珊瑚红,还有一尾松鼠鳜鱼卧在酸甜的茄汁里,金黄酥鳞下藏着嫩白的蒜瓣肉,一旁的老式砂锅里盛放着排骨萝卜汤,乳白的汤汁冒着热气,萝卜被炖得晶莹透亮,排骨上的肉酥烂脱骨,香气混着淡淡的姜味弥漫开来…桌子上还有好几道香味宜人的菜,最主要的是…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惊喜与感动的涟漪,仿佛星子坠入春水,这些菜肴不仅征服了她的味蕾,更如暖阳般熨帖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餐桌上,齐雯的筷子始终轻快地穿梭于盘碟之间,将佳肴稳稳落在姜白欢碗中,连声温言似春风拂面:“白欢,快尝尝这松鼠鳜鱼,阿姨总怕火候拿捏不准,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姜白欢轻启朱唇,舌尖触到金黄酥脆的鱼身时,眸中惊喜更甚,赞叹如清泉流淌:“阿姨,这鳜鱼简直是舌尖上的精灵!外皮酥得能听见‘咔嚓’轻响,内里鱼肉嫩若初凝的玉脂,酸甜汁儿裹着鲜香,恰似三月桃花酿入唇齿”
齐雯闻言,笑意从眼角漾到眉梢,连皱纹都盛满了欢欣,仿佛一朵盛开的秋菊:“你这孩子嘴甜,能合你心意,阿姨这灶台前的功夫就没白忙活!”
一旁的高城也悄然伸筷,将一只玲珑剔透的饺子轻轻放入她碗中,指尖微顿,嗓音温润如玉石相击:“尝尝我妈的薄皮大馅三鲜饺,这手艺可是她攒了半辈子的绝活儿,连我小时候都馋得不行”
姜白欢咬破那蝉翼般的面皮,鲜美的汤汁立刻在舌尖绽开,虾仁的弹滑、菌菇的醇厚与猪肉的馥郁在唇间交织,她双眸弯成月牙,由衷叹道:“齐阿姨,这饺子堪称艺术品!薄皮裹着山海之鲜,汤汁醇厚得似要滴出琼浆,每一口都是味蕾在跳舞”
齐雯喜得连连添菜,笑声染着蜜糖:“喜欢就敞开了吃,往后常来,阿姨把拿手菜挨个儿做给你!”
高兰静坐一旁,含笑凝视这暖融融的画面,眼底慈爱如月光流淌。
她起身盛来一碗排骨萝卜汤,青瓷碗中汤色澄明,氤氲的热气裹着排骨的醇香与萝卜的清甜,她轻推碗盏,柔声道:“来,白欢,喝口汤暖胃,这汤文火煨了三个时辰,排骨酥烂脱骨,萝卜吸饱了肉香,最是温补”
姜白欢道谢后,双手捧碗,暖流自掌心漫至全身,她轻吹热气,抿一小口,汤汁醇厚却不腻,排骨的咸香与萝卜的甘甜在舌尖缠绵,喉间暖意蜿蜒而下,她眯眼轻笑,眉宇间尽是满足,似衔着春光的雏鸟。
高老爷子望着这满堂温情,眼角皱纹堆成慈祥的沟壑,浑浊的眸子泛起涟漪,高父亦悄然舒展眉峰,嘴角微扬如弦月初现。
老爷子抚着檀木拐杖,声如松风:“白欢丫头,往后只管把这宅子当自个儿家,闲了陪我这老骨头唠唠嗑,听说你棋艺了得?等饭毕,咱们杀上两局如何?”
高兰闻声嗔笑,眸中却淌着暖意:“爸,饭菜还冒着热气呢,您这棋瘾又犯了!白欢刚入口的汤都要被您吓凉了”语罢,满室皆被这打趣逗得笑声轻颤,连檐下风铃都似应和着叮咚作响。
姜白欢眉眼弯弯,笑意里裹着蜜:"爷爷,您这可是要考校我呀?我这点儿棋艺怕是不够您老碾碎的,不过您都发话了,恭敬不如从命!待会儿可得让您这老将多教我几招,我呀,就扮作虚心求教的小兵,输得再惨也值了,就当给您这棋盘添点热闹烟火气!"说着端起汤碗又抿了口,热气熏得她睫毛颤动,活脱脱像只偷尝了蜜糖的灵雀儿,逗得满座皆笑,高老爷子更是抚掌连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