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密了,路灯的光晕在玻璃上晕染开更大的暖黄色光斑,将靠窗那张小桌旁的你和刘耀文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影里。
刘耀文指尖残留的触感,像一枚小小的火星,短暂地灼烫了你的手背,随后又悄然熄灭,留下一种微妙的麻痒。你强迫自己忽略心跳的失序感,盯着被划破的草稿纸,深吸一口气,让冷冽的空气填满胸腔。
丁云舒因为……
你清了清沙哑的喉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冷静且具有权威性。
丁云舒你忽略了题目里这个隐藏的限制条件,所以不能直接用那个通用公式。必须先做一次小的变量代换,就像这样。
笔尖重新落在纸上,这次落点精准,思路清晰。你将步骤一步一步拆解,放慢语速,眼神专注地停留在算式之间,仿佛它们是与世界隔绝的孤岛,能屏蔽所有干扰——包括身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少年。
刘耀文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没有因你刚才的躲避而退缩,反而像被解题思路吸引的小兽,又凑近了一些。他的额发几乎要蹭到你的肩膀,温热的呼吸拂过你握笔的手腕。
刘耀文那……这一步之后呢?代入进去就结束了吗?
他追问,声音里是求知欲,但那过于明亮的眼神却像探照灯,执着地追随着你低垂的侧脸和微颤的睫毛。你知道,他关心的从来就不只是答案。
丁云舒还需要根据新变量的定义域,讨论几种可能的情况……
你耐着性子解释,目光在题册和他过分靠近的脸上飞快地扫过,然后再次锁定在纸上。
丁云舒坐直一点,看题目,别看我。
这句话带着点无奈的强硬,总算让刘耀文稍微拉开了几厘米的距离。他“噢”了一声,终于乖乖把视线投向试卷,但笔直的坐姿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那高大的身影又像失去了支撑力的磁石,不自觉地向你这边缓缓倾斜。
嘉裕阿程哥?
嘉裕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这个称呼是你特意告诉她的,想着这样或许能消减她在丁程鑫面前的局促,拉近彼此的距离。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习题册的页角,目光没有看题,而是落在了丁程鑫线条略显紧绷的下颌上,清澈的眼底蒙上了一层困惑和……不易察觉的失落。
丁程鑫心头猛然一震。嘉裕这一声轻轻的呼唤,以及她声音里那份清晰的、因被他忽视而生的黯淡。他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嘉裕那双安静注视他的眼睛里。那眼神像初雪般干净,却带着一丝受伤的水汽。
丁程鑫呃…抱歉。
他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被抓住走神的微窘,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习题册上那道自己刚刚讲解过的题目,刚才似乎说了些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对上嘉裕等待的目光:
丁程鑫刚才说到……
他手指无意识地点在题目上,指尖带着点焦躁的意味。
丁程鑫……关键点在于,这里,
他的食指有些用力地戳在一个数字上,像是在镇压内心的烦乱。
丁程鑫必须要判断清楚这个力的方向,否则后面全错,明白吗?
他的语气带着点不自知的急切和生硬,甚至重复强调了那个“必须”。这种压迫感让嘉裕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她看了一眼那个被丁程鑫指尖点得快凹下去的数字,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的下唇:
嘉裕明……明白……
声音细如蚊呐。她其实有些没跟上,刚才丁程鑫的讲解像风一样掠过耳边。
丁程鑫立刻捕捉到了她的迟疑和那份小小的胆怯。看着她像受惊小鹿般的神情,他紧绷的心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涌起一股突兀的后悔和怜惜。那对总是带着纵容笑意的桃花眼,此刻难得地泄露出一丝真实的慌乱。
丁程鑫不是……
他几乎有些手忙脚乱地试图放缓语调,刚刚的严厉瞬间溃散
丁程鑫我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很关键,容易出错。
他拿起笔,像要弥补似的,俯身靠近了一些,在草稿纸上重新、清晰地画出了受力分析图。那股清爽的、带着淡淡洗衣液味道的气息因为他的靠近而清晰地将嘉裕笼罩。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几乎是贴着纸面,字斟句酌,每一个步骤都拆解得无比耐心,与刚才那机械的讲解判若两人:
丁程鑫看,比如这样……假设是斜向下,那分力……
他一边讲,一边留意着嘉裕的表情,确认她的眼神是否真正跟着他的笔尖。
随着他清晰缓慢的讲解,嘉裕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终于能专注地落在那些重新变得清晰的图线上,只是偶尔会偷偷抬眼,瞥一下他近在咫尺的专注侧脸。他额前细碎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小半目光,那份专注的神情让她心头微暖,之前那份被忽视的失落感像初雪遇见暖阳般渐渐融化。
窗外的雪无声无息,窗内的空气却仿佛凝滞了多种情绪的暗流。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中固执地延伸着理智的轨迹。
刘耀文似乎终于被题目本身吸引了一点注意力,凝神思索着。他眉头微蹙,鼻翼因为思考而不自觉地翕动,那股少年特有的清爽气息更近地萦绕过来。
就在你略感松懈时,他忽然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眸子重新捕捉到你,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后的感激和更深的赤诚:
刘耀文啊!我懂了!姐姐,你好厉害!
他兴奋地低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前倾,手臂热热地擦过你的衣袖。
刘耀文我刚才钻牛角尖了,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巧妙的转换!
背后传来丁程鑫的笑声,刘耀文用余光瞥到丁程鑫和嘉裕似乎在笑他。他有点尴尬,但更多是得意,下意识地想去抓住你的手寻求你的支持,动作刚起,却又像是怕你讨厌似的,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最终只是讪讪地收回了手,身体坐直并往后退了一点点。
窗外的雪,依旧无声地覆盖着世界,包裹着这个灯火温存却又心绪纷杂的小小病房。那“簌簌”的落雪声,此刻更像一片无形的海,淹没着所有人心中翻涌不息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