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动钥匙推开402室的房门时,墙上的电子钟恰好显示18:22。夕阳从飘窗斜射进来,在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某种陈旧纸张的气味。
中介说这栋公寓楼建成不满三年,但墙纸边缘已经泛起细密的霉斑。我放下行李箱,注意到玄关柜上摆着本墨绿色封皮的手册,烫金字体印着《22号街道住户守则》。
"第一条:本街道每日营业时间为6:00-18:30,请勿在宵禁时段外出。"
翻页时纸张发出脆响,像是经年累月未被触碰。第二条规则用红笔圈出:"若遇到穿深蓝色制服的巡逻人员询问,请立即背诵您的身份证号。"我的手指抚过凸起的墨迹,窗外的蝉鸣突然静止了。
厨房传来玻璃瓶相撞的清脆声响。我循声望去,看见个佝偻的老妇人正在往冰箱里塞牛奶瓶。她的围裙上沾着凝固的奶渍,布满老年斑的手腕戴着块锈迹斑斑的电子表——同样显示18:22。
"新来的?"她头也不抬地说,"记得每天这时候来领牛奶。"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我想起守则第五条:不要与邻居进行超过三句对话。老妇人突然直勾勾盯着我的左肩,浑浊的眼球映出我身后某样东西。
转身瞬间,电梯间的安全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监控摄像头转动时发出齿轮卡涩的吱呀声,红色光点如同充血的眼球。我后退时撞翻牛奶瓶,乳白色液体在地砖上蜿蜒成奇异的符号,像某种警告的图腾。
逃回房间时,防盗门在背后自动落锁。手机信号格变成灰色,所有app的时间都定格在18:22。飘窗外,对面公寓楼的401室亮起灯光,穿白衬衫的男人正在重复折叠同一件西装——每次叠到第三折就重新抖开。
衣橱里挂着前任住客的灰色风衣,口袋里有本皮革日记。最新一页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他们不是居民,是锚点。街道在吃记忆,别相信任何会反光的东西。"字迹在最后几个词突然扭曲,仿佛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
第二天清晨,我在楼道遇见穿深蓝制服的巡逻员。他胸牌上的照片是笑着的,现实中的脸却像融化的蜡像。"请背诵身份证号。"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我脱口而出的号码让他的瞳孔突然扩散成漆黑的空洞,制服下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当我狂奔到街道尽头时,看见了那块生锈的路牌。22号街道的路面在此处裂开巨大的豁口,下方是不断重组坍塌的像素块,像被病毒侵蚀的电子地图。柏油碎屑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串闪烁的代码:ERROR 422。
黄昏降临时,老妇人又在往各户送牛奶。她的围裙这次沾着暗红污渍,递来的瓶身上用血写着:"快逃"。但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手腕上的机械表开始逆时针飞转,街道两侧的路灯同时亮起,401室的白衬衫男人站在飘窗前,正用我的脸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