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匹配

晨光透过纱帘在光脑屏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江岁晚盯着那封通知看了第七遍。每个字母都像被烙铁烙在视网膜上，即使闭上眼也在黑暗中灼烧。

【基因匹配通知：您与陆明哲上校的契合度为98.7%，根据《战时优生法案》，婚姻登记手续将于72小时内完成。】

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惊醒了他。基因匹配中心的官员——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Beta女性——正用笔尖轻叩金属桌面。"江教授，请签字确认。"

"这不合程序。"江岁晚的声音比平时更冷，"我提交过《反AO匹配法案》的豁免申请。"

"被驳回了。"官员推过另一份文件，联邦安全局的红色印章刺目得像血，"特别军事条例优先。"

窗外的悬浮车流在玻璃上投下流动的阴影。江岁晚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扣，那是导师去世前送的，刻着古地球的星座图案。三天前露台上陆明哲的眼睛浮现在记忆里——那种注视像X光般穿透性的目光，仿佛他是一件待解剖的标本。

"如果拒绝？"

"您的研究许可证会被吊销。"官员的镜片反着光，"毕竟...古星际文明能量转换是个敏感领域。"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下来。江岁晚终于抬头，发现对方胸牌上印着"匹配中心副主任莉莎·吴"，但袖扣却是军方情报处的鹰徽款式。

签字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江岁晚三个字写得锋利如刀，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

军事基地的停机坪刮着带着机油味的风。江岁晚拎着单薄的行李站在舷梯下，看着那个穿少校制服的年轻人快步走来。

"程岩，陆上校的副官。"对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接过行李时压低声音，"教授，上校从没对匹配系统提交过申请。"

江岁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程岩的视线落在他后颈的抑制贴上，又迅速移开："匹配中心的数据是被人为修改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良心不安。"程岩笑了笑，左脸的酒窝让他看起来像个大学生，"而且...您和那些Omega不一样。"他指向远处高耸的指挥塔，"上校在那里装了四台信息素过滤系统，就为了存放您的学术论文。"

悬浮车升空时，江岁晚透过窗户看到基地全景——训练场、武器库，以及中央那座被能量罩笼罩的黑色建筑。某种直觉让他指着那里："那是什么？"

程岩的表情瞬间僵硬："E区...军事机密。"转向操控屏的手指微微发抖。

婚礼在基地小教堂举行，简洁得像场军事会议。江岁晚穿着白色立领礼服，像具精致的人偶站在圣坛前。当陆明哲的指尖碰到他的戒指时，一股雪松混着铁锈的信息素突然失控地溢出来。

"放松。"陆明哲的声音擦过耳际，Alpha信息素如潮水般包裹住他。奇怪的是，那股带着硝烟味的压迫感非但没有引发排斥，反而像钥匙插入锁孔般精准安抚了躁动的神经。江岁晚惊愕地发现，自己每一寸肌肉都在本能地回应这种陌生的契合。

神官的祝词在耳边嗡嗡作响。陆明哲的手掌贴在他后腰，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高得不正常。江岁晚抬眼，发现Alpha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细线，脖颈上暴起的青筋显示他正用尽全力控制标记冲动。

"戒指。"神官提醒道。

陆明哲的动作出奇轻柔。铂金指环推入无名指根时，他的拇指在江岁晚腕骨内侧摩挲了一下，那里有根跳动的血管。这个隐秘的触碰比任何宣誓都更像占有宣言。

军官公寓的自动门在身后关闭时，江岁晚立刻退到客厅中央。陆明哲解开军装外套扔在沙发上，露出被黑色背心包裹的精壮上身。伤疤像藤蔓般缠绕在手臂上，最新的一道还结着血痂。

"你的房间在右边。"陆明哲指向走廊，"我的在左边。中间的书房共用。"他走向酒柜，玻璃杯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有什么禁忌？"

"未经允许进入我的空间。触碰我的研究资料。干涉我的工作时间。"江岁晚顿了顿，"以及任何形式的临时标记。"

陆明哲突然笑了。他端着两杯琥珀色液体走近，将其中一杯递给江岁晚："成交。"酒杯相碰时，他故意让手指擦过对方的手背，"不过教授，你漏了一条。"

"什么？"

"禁止用这种眼神看我。"陆明哲仰头饮尽酒液，喉结滚动，"像在解一道难啃的方程。"

江岁晚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后传来Alpha带着笑意的声音："明早七点，程岩送你去学院。晚安，配偶。"

午夜的光线在书房里流淌如银。江岁晚赤脚站在书架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整三排都是他的学术著作，从本科毕业论文到最新的《虫洞文明能量图谱》，甚至包括那本只印了二十册的研讨会纪要。每本都有阅读痕迹，页边写满批注。

最惊悚的是那本《星际历前文明考》，扉页上有人用红笔圈出了他七年前随手写下的题记："所有空间跳跃都是对宇宙的僭越。"旁边画着个狰狞的骷髅标志。

书桌抽屉没有上锁。江岁晚刚碰到里面的数据板，卧室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他闪到门边，听见陆明哲在房间里压抑的喘息，夹杂着金属变形的刺耳噪音。

犹豫再三，他还是敲了门："需要医疗帮助吗？"

死寂。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门开处，陆明哲赤裸上身站在阴影里，右手滴着血，指缝间有什么东西闪着冷光。江岁晚认出那是被捏碎的信息素抑制剂注射器。

"易感期。"Alpha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回去锁好门。"

江岁晚却注意到对方左手紧攥着的相框——照片里年轻的陆明哲站在某个实验室前，身旁的白大褂男子有着和自己极为相似的侧脸。

"那是谁？"

陆明哲猛地关上门。撞击声在走廊回荡，震得江岁晚后退半步。就在此刻，他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起来。匿名消息只有一行字：【小心Eclipse计划】，旋即自动销毁。

窗外，人造月亮被乌云遮蔽，远处E区的能量罩泛起诡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