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伊始

江岁晚在陌生的床上醒来，人造重力系统模拟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等距的光带。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联邦军徽看了三秒，才想起这是陆明哲的军官公寓。

智能家居系统检测到他的清醒状态，自动拉开了窗帘。首都星的全景在落地窗外铺展开来，悬浮车流如同发光的血管穿梭在钢铁森林之间。江岁晚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电子钟显示06:15——比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晚了四十五分钟。

衣柜里挂着几套熨烫好的便装，全是他的尺寸。江岁晚拎起一件深灰色高领衫，在领口内侧发现了军方后勤部的标签。这种效率让他后颈发紧，仿佛自己是一件被精心准备的战利品。

客厅里飘着咖啡香气。江岁晚走进餐厅时，看到陆明哲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军装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伤疤。Alpha的肩膀比记忆中更宽，布料下的肌肉随着倒咖啡的动作起伏。

"加两块糖，不加奶。"陆明哲头也不回地推过咖啡杯，"你论文里写的。"

江岁晚的手指僵在杯柄上："你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记得你所有公开发表的文章。"陆明哲转身靠在料理台上，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锁骨处的旧伤像一道残缺的等号，"《古地球文明符号学》第203页的脚注——'咖啡因摄入量影响空间想象力'。"

晨光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凝固。江岁晚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Alpha可能比任何学术同行都更了解他的思维轨迹。这种认知比任何身体接触都更具侵入性。

"为什么是我？"他放下咖啡杯，陶瓷与大理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以你的军衔，完全可以找个不抵触匹配制度的Omega。"

陆明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伸手拨开江岁晚额前的碎发，指尖在即将触到皮肤时停住："因为你会问这个问题。"

通讯器的蜂鸣打破了僵局。陆明哲扫了一眼信息，表情瞬间转为凌厉："E区有事。"他抓起军装外套走向玄关，突然回头扔过一张卡片，"你的新身份认证。下午程岩接你去学院。"

门关上的震动让咖啡杯里的涟漪久久未平。江岁晚拾起那张磁卡，上面除了基本信息外，还印着一行烫金小字："配偶：陆明哲上校，星际舰队第七军团。"

军事学院的走廊上，窃窃私语如同无形的波浪在江岁晚经过时退去。他抱紧数据板走向办公室，后颈的抑制贴突然变得异常显眼。几个曾经热情的同事现在只敢点头致意，而院长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一枚定时炸弹。

"他们怕的不是你。"林萱把茶杯重重放在他桌上，薄荷信息素因愤怒而微微发烫，"是怕你那位'配偶'的疯劲。"她调出光屏，新闻标题赫然是《陆明哲上校再度违令，天蝎座战役违规使用反物质炮》。

江岁晚的指尖划过报道中陆明哲的特写——那双眼睛在战火映照下呈现出非人的金色，仿佛某种掠食动物的瞳孔。照片角落显示的时间是他们婚礼前48小时。

"他家族和现任国防部长是政敌。"林萱压低声音，"这场婚姻把你拖进了派系斗争。"她突然抓住江岁晚的手腕，"昨天有人查你参与过的'天穹计划'档案。"

茶杯在托盘上轻轻晃动。江岁晚想起书房里那些被仔细研读过的著作，以及扉页上刺目的红圈。他打开加密抽屉，取出一枚古老的金属钥匙："帮我保管这个。"

钥匙齿痕组成一个星座图案——天蝎座α星，正是陆明哲违规轰炸的坐标。

军官公寓的晚餐安静得令人窒息。陆明哲切牛排的动作精准得像在拆解武器，餐刀偶尔划过瓷盘的声响让江岁晚的神经绷紧。Alpha的军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的血迹已经干涸成褐色。

"今天有人调查'天穹计划'。"江岁晚打破沉默。

陆明哲的叉子停在半空："国防部的例行检查。"他抬眼时，虹膜边缘泛起不自然的金光，"你导师十年前主导的那个项目，理论上能预测虫洞生成点。"

"理论上？"江岁晚放下餐具，"你们已经在实战中应用了，不是吗？天蝎座的轰炸坐标太精确了。"

餐厅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陆明哲的信息素如潮水般涌来，雪松混着铁锈的味道里掺杂着某种更原始的气息——像雷暴前的臭氧。江岁晚的后颈腺体突突跳动，却奇异地没有引发排斥反应。

"聪明的Omega会活得久些。"陆明哲的声音轻柔得可怕，"但太聪明的..."他伸手抹去江岁晚嘴角并不存在的酱汁，"容易让我失控。"

通讯器的警报声拯救了江岁晚。陆明哲查看消息后表情骤变，抓起外套大步走向玄关："今晚别等我。"

门关上的瞬间，江岁晚冲向书房。数据板上还登录着陆明哲的军方账号，最后检索记录赫然是：【"天穹计划"参与者名单 - 江岁晚关联性分析】。

午夜，江岁晚被金属摩擦声惊醒。他悄声下床，贴着墙壁走向声源——书房的门虚掩着，蓝光从缝隙中渗出。推开门时，他看到陆明哲跪在全息星图前，右手握着某种注射器扎进左臂静脉。Alpha的军装衬衫被汗水浸透，脊背的肌肉在布料下剧烈起伏。

注射器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随着药剂推进，陆明哲发出压抑的低吼，脖颈上的血管暴起如浮雕。江岁晚后退时碰倒了门边的摆件，金属撞击声让Alpha猛地回头——

虹膜完全变成了金色。

"出去。"陆明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词都带着回音，"现在。"

江岁晚却向前一步："那是什么药剂？"

"抑制剂...改良版。"陆明哲艰难地吞咽着，喉结上下滚动，"专门针对...我的情况。"他突然剧烈抽搐，打翻了星图投影仪。银河系的全息影像在房间里炸开，无数光点落在两人之间。

江岁晚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伸手触碰Alpha汗湿的额角。在肌肤相触的瞬间，陆明哲的瞳孔骤然收缩，某种电流般的感觉顺着指尖窜上江岁晚的脊髓。他的雪松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与陆明哲的铁锈味交织成奇特的调和气息。

"你的眼睛..."江岁晚轻声道出观察，"和新闻照片里一样。"

陆明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你知道黄金瞳在军方档案里代表什么吗？"他的呼吸喷在江岁晚耳畔，滚烫得像熔岩，"生化改造失败的标记。"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借着转瞬即逝的强光，江岁晚看到书房暗格里露出一角的文件——封面上印着【ECLIPSE计划：阶段三测试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