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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杨院晨采至松宴

梦寻(一)

夜色如墨,月亮悬于天际,散发柔和清辉,一缕薄云轻轻萦绕,似给月披了层朦胧纱衣。下方建筑轮廓模糊,在暗夜里静默伫立,整个画面静谧又带着淡淡幽远,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藏着夜的神秘与安然。

  在这杨家院不算小,里头有书斋、药庐、巧匠坊,大门是亭台楼阁的样式,门口栽着樱树、桃树、梨树,秋风过处,落叶纷纷。周遭不远,有铺货的铺子,也有零星的杂货摊。

  这天早晨,天色灰蒙蒙的。梦晏带着薰蓉、彩琴儿、毒雯、璇儿、烨儿、江敖等人上山采药,怡愃儿、雪梅和妙昙几个孩子留在院里,有的帮着做饭,有的拾掇院子。

  “梦姐姐!你看我采到好大一个灵芝啊!”山路上,毒雯突然大声喊着。

  大家伙儿凑过去一看,果然是个不小的灵芝。

  薰蓉忙叮嘱:“小心点,可别摔着了。”

  毒雯带着点骄傲:“知道啦,我怎么会摔倒呢。”

  梦晏也跟着劝:“还是多注意些好。”

  璇儿眼亮了亮:“这么大的灵芝,采回去做药,肯定能换不少钱。”

  烨儿接话:“可不是嘛!有了钱,秋天做衣裳的布就有着落了。”

  梦晏笑着应:“过几天我给你们做新衣裳,顺便也给王姥姥做几件送去。”

  烨儿一听更乐了:“太好了!到时候我们还能去姥姥家捉虾吃鱼呢!”

  梦晏拍了拍她的手:“大家抓紧些,采完草药咱们就回去吃饭。”

  与此同时,杨家院里,妙昙正围着灶台忙乎,粥香和馒头的热气丝丝缕缕飘着。怡愃儿帮着扫院子时,眼尖瞥见雪梅衣襟上落了点动静——竟是只小虫。她走过去,抬手轻轻拈了下来,指尖转着玩:“你看这小虫虫,怎么就跑到你身上了?”

  雪梅猛地一缩肩,惊得声音都发颤:“唉!你别吓我!快扔了!快扔了呀!”

  怡愃儿没应声,只把小虫往院角的草丛里一放,看着它慢悠悠爬远了才回头笑:“急什么,这小虫虫长大了,能变成漂亮的小蝴蝶呢。”

  一旁的毒雯早跟着梦晏他们回了院,此刻早等得脚不沾地,闻着灶房的香味更按捺不住,拽着两人的袖子就往外拉:“走啦走啦!再磨蹭早饭都要凉透了——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彩琴儿刚凑到灶台边问妙昙“做的什么香”,听着这边的动静也转头笑:“可不是嘛,快进屋吧,粥还热乎呢”

  还炖了锅极养人的汤,感冒初愈时喝上一碗,暖乎乎的能熨帖到心里去。做法其实简单,有菜有肉便成——就像今日这锅,土豆、胡萝卜、黄瓜都得仔细切成小丁;猪肉先焯水去了血沫,再和菜丁一同下锅。最要紧是汤底:先往清水里撒上盐,小火慢慢煨着,让咸味悄悄渗进食材骨缝里;临了再淋少许生抽,加勺蚝油,撒点味精提鲜,点睛之笔加点葱花更妙,咕嘟片刻便成。汤盛出来时,菜丁吸足了肉香,肉又裹着菜的清甜,热汤下肚,连带着身子里的乏气都似被暖化了。

  曲歌儿鼻尖凑到砂锅盖沿刚掀开的缝隙旁,轻轻嗅了嗅,眼尾都漾着笑意,声音软乎乎的:“这肉炖得可真嫩呀——”她顿了顿,又深吸一口那混着料香的肉味,连带着语气都沾了点馋意,“闻着就香香的,定是一抿就化在嘴里的。”

  薰蓉正用竹筷轻轻拨弄着锅里的肉块,见她这模样,下巴微微一抬,带着点小得意,又藏着对人教的感激:“那可不。这可是梦姐姐特意教我的秘方儿,火候得盯着砂锅里的汤冒泡儿算时间,还得在起锅前撒把晒干的菌子碎提鲜,可不是随便炖炖就能有的味儿。”

  残羹被撤下时,木桌还留着些菜香。众人散了席,脚步便各有去向。

  紫荆慌忙将请帖递到梦晏手里,开口道:“对了梦姐姐,这请帖是松伯伯派人送来的。”

  梦晏展开请帖一看,轻“啊”了声:“原来是松伯伯设了酒宴,邀我们过去呢。”

  江明一听,当即兴冲冲地接话:“梦姐姐,这事就交给我吧!那秋宵美酒,我保准千杯不醉!”

  “还千杯不醉呢。”紫荆在旁凉凉插了句,“忘了是谁大半夜抱着树喊‘要抱抱’的?”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江皎正挨着妙花站着,见江明急得耳根发红,悄悄凑到妙花耳边笑:“你瞧他,上次醉了还说树影是你摇的,非要拉着树问‘妙花怎么不理人’,这会儿倒嘴硬。”

  妙花被她说得抿唇笑,指尖轻轻碰了碰江皎的袖口:“小声些,别让他听见又跳脚。不过松伯伯家的酒,倒真是往年尝过一次,甜津津的不辣喉,难怪他记挂。”

  江明涨红了脸,没留意她俩低语,只对着紫荆辩解:“那、那就是个意外!我是冷才那样的,根本没醉!”

  “好啦好啦。”梦晏笑着打圆场,“这可不是一回事。酒喝多了终究伤身体,可不能逞强。”

  烜刚也转向江明,附和道:“梦姐姐说得没错,别凭一时意气行事。”

  梦晏略一思忖,拍板道:“要不这样,就你们几个兄弟姐妹同去便是。洁儿,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就劳你多照看些了。”

  紫洁应声:“放心吧梦姐姐,这是自然的。

  傍晚的天色压得很低,带着点化不开的灰。风卷得极猛,刮过四下稀稀落落的松柏树时,枝桠撞得“呜呜”响,像谁在暗处含糊地哼着调子,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那些松柏的影子被风扯得歪歪扭扭,贴在地上、墙上,倒比树本身更显密匝。

  只有脚下这一条小路是清楚的,像被人特意从荒寂里剜出来似的,一路往前引。尽头却骤然亮堂起来:松柏府就立在那儿,飞檐翘角挑着鎏金的灯,朱红大门敞着,里头丝竹声、笑闹声混在一块儿涌出来,宾客们衣香鬓影地穿梭,杯盏相撞的脆响撞在风里,倒让周遭的冷清和树影里的阴森,更添了几分说不清的对比。

  松嶂伯伯与化梦杈夫妇立在松柏府的月洞门边迎人,见紫洁、紫荆一行人走近,化梦杈先笑着抬手:“可算盼着你们来了,快里头坐。

  “松嶂伯伯,化伯母。”紫洁领头先福了福身,紫荆、江明、江皎和妙花几人也跟着问好,烜刚站在稍後,也拱了拱手。

  正寒暄着,廊下转过来个青衫少年,正是松嶂的儿子松渡,他眼尾弯了弯,朝着众人道:“好久不见。”

  “渡哥哥好。”妙花眼尖,先脆生生应了声,脸上带着点雀跃的笑。其他人也跟着应声,彼此又客气地问候了几句,院子里倒添了几分热闹。

  江皎往里望了望,没见着想找的人,便凑到松渡跟前问:“渡哥,怎么没见着小福星妹妹?前回还说要给我带她新做的香囊呢。”

  松渡脸上的笑淡了些,摆了摆手,声音也沉了沉:“我那妹妹呀,身体大不如以前,这会儿还在闺房屋里养病呢。”

  “妹妹这是怎么了?”紫洁听见这话,眉头轻轻蹙了下,她前回见松福时,虽瞧着清瘦,却也还算精神,怎么忽然就病着了。

  松渡叹了口气,目光往内院的方向瞥了瞥,才低声道:“说来话长。”叙述着。

  那日,在月阳山的比武台旁,风卷着松针打旋,贺彰的长剑刚收势,就见松柏府的嫡女松福被对手的掌风震得踉跄,眼看要栽下台时,他足尖一点掠过去,伸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腰。松福抬头时,正撞进他带着锐气的眼,耳尖瞬间烧了起来,轻声道了句“多谢贺公子”。

  不远处的茶棚下,影晰骨坐在白帘子后,指尖拨着琴弦却没出声,见这幕只低低嗤了句:“鱼儿上钩了。”

  松福自那天后,总寻着由头往贺彰身边凑。她知贺彰修炼需珍稀药材,便瞒着家里从松柏府的藏库里往外拿;他与人比斗受了伤,她亲自守在旁边熬药换药,指尖被烫出红痕也只抿着唇不吭声。她生得清冷,对旁人向来疏淡,唯独对贺彰,眼里总带着藏不住的热。

  贺彰从不拒她的好,药材照收,伤药照用,偶尔还会对她温声说句“辛苦你了”。松福便觉得心尖都软了,想着再等等,等他功法大成,或许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日她炖了贺彰爱喝的排骨汤,提着食盒往他的住处去,快到门口时,却听见里头传来影晰骨的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冷意:“一个堂堂松府千金,被你支使来支使去,倒真把她当仆人了?”

  松福的脚步顿住,指尖攥紧了食盒的提手。

  接着是贺彰的声音,听着漫不经心,还带着点饮酒后的微醺:“我们本就只是朋友,她自己愿意对我好,又赖得着我?”

  “朋友?”影晰骨轻笑一声,那笑声刺得松福耳朵疼,“要不是看松柏府的血脉纯良,能给你诞下资质好的孩子,这会儿你连‘朋友’二字都懒得对她说吧?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贺彰“嗯”了一声,似是饮了口酒,声音含糊却清晰地传出来:“自然没忘。等她生下孩子,我们带着孩子,正好一家三口浪迹天涯去,多好。”

  松福踉跄着往后退,食盒摔在地上的脆响混着汤气漫开,她却没顾上看——方才屋里那几句对话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眼眶发烫,眼泪没忍住往下掉,被风一吹凉得刺骨。

  她想起月阳山那天,贺彰托住她腰时带着锐气的眼,那时她耳尖烧得厉害,还以为是缘分起了头。后来她瞒着家里往他这儿送珍稀药材,守着他熬药换药时指尖被烫出红痕也不吭声,他偶尔一句“辛苦你了”,就能让她心尖软半天,总想着等他功法大成,或许就能懂她眼里的热。

  可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只是那条“上钩的鱼”。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掀了门帘出来,贺彰见她站在那儿哭,眉梢皱了皱刚要开口,影晰骨已先一步拨出贺彰腰间的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语气冷得像霜:“我与他自幼一起长大,轮得到你痴心妄想!”

  松福被那剑上的寒气逼得又退了半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摔在石阶上,手肘磕在石棱上一阵锐痛。她没去揉伤处,只死死盯着贺彰,声音里带着哭腔的抽噎:“我爱你……你就不能回个头看看我吗?”

  她抹了把眼泪,指尖攥得发白,又像是自嘲般低低哼了声:“我有那么不堪吗?”

  影晰骨收了剑,站在贺彰身侧,白帘子边角被风撩起,露出半张柔美却冷淡的脸。松福的目光掠过他,落在贺彰身上,声音软下来,带着浓浓的无奈:“抱歉……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女的,可我还是克制不住地爱你。”

  “可我是把你看作比爱人还重的亲人啊。”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到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大声喊出来:“难道……难道非得是爱情吗?!”

  喊完这句,她撑着地面站起身,手肘的疼混着心口的酸,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没再看那两人一眼,她攥着拳,一步一晃地离开了这里。

  回到松柏府时,她刚踏进院门就险些栽倒,被丫鬟扶住时,脸色白得像纸。往后三天三夜,松福把自己关在房里,眼泪几乎没断过,枕巾湿了又换,换了又湿。丫鬟送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凉,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蜷在榻上,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风一吹就疼。等三天后丫鬟硬推门进去时,她身子软得连抬手的劲都无,眼窝陷着,嘴唇干裂,原本清冷挺拔的模样,竟瘦得脱了形。

  席间忽有痴笑声突兀响起,松渡闻声抬眸,目光锐利地扫向那发笑的宾客。未等对方再开口,松渡手中的瓷碗已如离弦之箭般飞掷而出,直逼那人面门。

  宾客反应极快,抬手便摘下面具,腕骨轻转间竟将碗身凌空打飞。碎裂的瓷片飞溅中,一缕清苦香气骤然弥散——那碗中盛的,竟是影晰骨!

  “你个贼人!拿命来!”松渡怒喝,不知何时已握了柄大刀在手,刀风凌厉地朝着宾客劈去。

  “住手!”一声清朗喝止响起,眉目清秀的少年贺彰旋身而出,手中短刃精准架住大刀,火花瞬时迸溅。“渡哥哥,我们来帮你!”紫洁的声音紧随其后,数道身影应声而动,席间顿时乱作一团,一场大战骤然掀起。

  混战中,江明突然探手摸出一枚黑黝黝的毒气弹,烜刚见状眼神一凝,迅速将备好的防毒罩分递给身旁众人。毒气弹被狠狠掷向贺彰,危急关头,那持有影晰骨的宾客却猛然扑上,用身体护住贺彰,硬生生挡下了毒气弹。

  浓烟翻涌间,贺彰几人趁机转身疾退,朝着场外狼狈逃去。“别让他们跑了!”松渡的怒吼声穿透烟雾,众人当即提步欲追,却已被浓烟阻隔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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