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阴影里,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正熄火等着。司机叼着烟,火星在黑暗里明灭不定。鹤珏走过去,指节在车窗上叩了两下。
“西南方向,能走多远走多远。”他声音压得极低,现金已经递了过去。
司机眯眼看了看厚度,咧嘴一笑,烟头往窗外一弹:“上车。”
引擎低吼着发动,车身微微震颤。鹤珏靠在座椅上,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大半天,终于在下午驶入一座灰扑扑的小镇。路面坑洼不平,车轮碾过时溅起泥水,惹得路边几个蹲着抽烟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抬头。司机一脚刹车停在镇口的杂货铺前,转头冲鹤珏咧嘴一笑,黄牙间还卡着午饭的菜叶:"老板,到了。这地儿再往西就是大巴山——您看这路况……"
鹤珏没等他说完就推门下车,山风裹着柴火味扑面而来。身后司机急忙探出身子:"哎!这前头可没正经路了,再加两百我送您到山脚——"
"不必。"鹤珏反手甩上车门。后视镜里映出司机阴沉的脸,引擎轰鸣着调头,轮胎故意碾过水坑溅起一片泥浆。鹤珏侧身避开,泥点堪堪擦过裤脚。
杂货铺屋檐下挂着风干的辣椒串,老板娘正用竹竿往下挑。鹤珏要了瓶冰镇啤酒,铝罐上凝结的水珠沾湿掌心。他倚在掉漆的木柱旁展开地图,大巴山脉像条青灰色的蜈蚣趴在秦岭东南侧。当年逃亡时确实经过这片支脉,若千机伞遗落在附近,倒省了横穿秦岭主峰的麻烦。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几个戴草帽的农人扛着锄头经过。鹤珏仰头灌完最后一口啤酒,铝罐在掌心捏成扁片。夕阳正把山脊线镀成金红色,林间已经泛起夜雾。他掂了掂背包——晚上得找个向导,毕竟几十年前的小道,早该被野草吞没了。
夜色沉沉,山雾渐起。
鹤珏站在废弃的羊肠小道前,望着前方黑黢黢的山林轮廓,微微眯了眯眼。向导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姓赵,是这一带最有经验的猎户,据说年轻时还打过野猪王,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疤就是证明。
"老板,这路都荒了几十年了,草长得比人还高。"老赵叼着根手卷的旱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他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宽背砍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您到底要找啥?要是挖药材,这季节可不对。"
鹤珏踩断一根横生的枯枝,声音平静:“找件旧物。”他目光扫过四周,借着火光辨认着地形。几十年过去,当年仓皇逃窜时留下的痕迹早已被疯长的植被掩盖,但山势的走向仍与他记忆中的轮廓隐隐重合。
鹤珏没答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卷现金,拇指一弹,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老赵眼疾手快地接住,就着月光一瞅,顿时咧嘴笑了:"成,您说了算。"
火把"嗤"地点燃,橘红的火光顿时撕开浓墨般的夜色。老赵走在前面,砍刀左右开弓,锋利的刀刃劈开纠缠的荆棘和野藤,发出"嚓嚓"的脆响。被惊动的山蚂蚱四处蹦跳,几只夜蛾围着火光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