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残阳将海面染成锈铁般的赤褐色，虹猫的剑穗在咸腥的海风中纹丝不动。他望着礁石群下漂浮的腐藻，那些墨绿色絮状物随着潮汐起伏，像极了村民溃烂伤口渗出的脓液。风扬蜷缩在岩洞阴影里，腕间的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几缕灰白菌丝，菌丝末端结着米粒大小的卵囊，随呼吸节奏明灭如萤火。

"小狸哥的伤口在发蓝。"风扬的指甲抠进岩缝，碎石簌簌落入火堆，炸起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鱼形，"昨夜我瞧见盐粒往他皮肉里钻……"他的瞳孔在火光中忽大忽小，虹猫这才发现少年脖颈后的藤壶疤痕正在分泌黏液，滴落时在地面蚀出蝌蚪状的符文。

黎明前的海滩弥漫着死鱼的腥臭。虹猫踏过黏腻的藻毯，剑尖挑起半块风化的颅骨——骨缝间嵌着颗干瘪的野果核，核壳表面的纹路竟与风扬的藤壶疤痕如出一辙。小狸被捆缚的祭坛旁，铁锅里的沸水翻腾着诡异的靛蓝色泡沫，泡沫炸裂时飘出的甜腻气息，与腐坏野果的酸腐味交织成令人作呕的毒雾。

"外乡人的心肝最滋补！"

独眼老者挥舞锈迹斑斑的渔叉，叉尖上串着的半颗心脏仍在抽搐。虹猫的剑鞘挡住袭来的利刃，金属相撞的刹那，老者溃烂的眼窝突然爆出团缠绕海藻的肉块——那肉块表面密布蜂窝状孔洞，与野果核的构造完美契合。风扬的母亲从人群冲出，浮肿的腹部突然裂开，数十条半透明的触须缠向虹猫的咽喉。

七侠令在虹猫怀中灼烧如烙铁。他旋身避开黏液飞溅的触须，剑锋割破老者腕间的血管——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泛着荧光的青黑液体。液体落地后竟凝成八足鱼怪的轮廓，朝着小狸的方向扭曲爬行。

祭坛下的礁石突然崩裂，露出底下蜂窝状的岩层。风扬的父亲突然发出海螺般的呜咽，溃烂的指尖插入岩缝，拽出团缠绕藤壶的肉块："圣餐……这是海神的恩赐……"肉块表面的人面纹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映出虹猫身后沸腾的海面——那里正浮起无数惨白的手臂，每只手掌心都睁着只青绿的眼珠。

小狸的绳索突然自行崩解。他踉跄着扑向虹猫，右腿裸露的森森白骨上爬满盐粒结晶，那些晶体正在皮下组成诡异的符咒。"井底……"他的喉管里挤出气泡破裂般的声响，"他们在井底养着……"话音未落，独眼老者的渔叉已破空袭来，叉尖串着的银镯在风中奏出空灵的丧音。

虹猫的剑锋贯穿老者胸腔的瞬间，井水突然沸腾如怒涛。风扬腕间的红绳寸寸断裂，褪色的贝壳坠入井中，激起的水花里浮现出女童扭曲的面容。村民们齐刷刷跪倒在地，溃烂的皮肤下鼓起无数游动的凸起，仿佛有无数鱼苗在血肉中穿梭。

七侠令迸发的金光刺穿腐雾。虹猫的剑尖挑起井沿的珊瑚结晶，那些血红色的枝杈竟是由凝固的盐粒与黏液构成。小狸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盐晶从他眼眶中暴长而出，在脸颊上交织成鱼鳃状的纹路。虹猫反手击晕他的刹那，井底传来婴儿笑声与老人恸哭的重叠共鸣。

"这不是饥荒……"虹猫割断最后一条缠住风扬的触须，剑柄上的缠丝纹渗出血珠，"是更深重的献祭……"他的低语被螺号声吞没。晨光刺破海雾时，祭坛下的蜂窝岩层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森白的鲸骨——那正是七侠密卷记载的腐海阵眼。

风扬瘫软在虹猫臂弯里，指尖指向鲸骨缝隙："阿姐的银镯……在阵眼下面……"他的声音突然扭曲成海风般的呜咽，藤壶疤痕裂开的缝隙里，细密的触须正将最后一点清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