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梁国,昙主城。
城内分北坊,东市,南街,梦苑。
一辆马车,踢踏向前。前面驾车的是一个着褐衣的郎君。
马车进了城门,左拐右转,宛转驶进,最后进入最热闹的东市,熙熙攘攘的人声沸腾,似煮熟的饺子出锅了。
马车停了停,走下来一女子。
素衣素髻,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一副天真的派头。
她穿梭于人群中,眨眼功夫,不见了踪影。
吴亦蝶一路打听,从东市行至南街。幸而,南街与东市并不算特远,只需穿过几条小街坊便到了。
南街的繁盛灿若星河。若将东市比作集市,那南街便是商户鳞次栉比的街市。
南街上有一小有名气的酒楼,听闻菜肴奇鲜美。
吴亦蝶走到一家酒楼门前,酒楼门头醒目的牌匾上,用乌黑烫金体飘逸地写着四个大字“仙悦酒楼”。
她并未随来往的食客走进酒楼去,她不是来食饭的,况她囊中羞涩,也消遣不起。
正巧,从酒楼里面,出来三人,两个高壮的店伙计,架着一人,将那人丢出了酒楼。
那人原是一女子,她很是奇怪,道士打扮,手中有一只龟甲罗盘。
女子身姿高挑,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面容生得倒也不错。
她被两个伙计推了一把,险些将手中的龟甲罗盘砸在地上,她为接住罗盘,差点摔个跟头。
吴亦蝶忙扶住了女道士。当她抬眼看清女道士的面容,眉头微抽了抽。
“多谢小娘子相扶。”
“客气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何故这般待您?进去的不都是客,不该是好吃好喝供着,没见过这般蛮横的!”
“小娘子说得在理。看小娘子模样,想不到还是个性情中人。哎!小娘子倒是说对了,这酒楼老板的确是个蛮横的主。”
“之前我给这酒楼老板卜过一卦,卜到的卦辞不太吉庆,我不想隐瞒,好心提醒,不想只讲好听的话哄骗他。哪知,他听后,很不满意。他给我允诺的卦钱也没有付。”
“真是太欺负人了!”
“我靠卜卦为生。我姓陈,相熟的人都唤我一声‘三娘’。小娘子,作何称呼?”
“我姓吴,小字亦蝶。”
陈三娘细细看了看吴亦蝶,笑语道“吴小娘子,为表谢意,三娘愿为你卜一卦。请出一字。”
“人”
吴亦蝶心想:既然遇到卜卦之人,且不说,准与不准,也不论信与不信,且当一试,说不定还能有收获。
陈三娘双手握紧龟甲罗盘,先上下,后左右,摇晃一下,后三下,从龟甲背后,倒出几根板条,上面画着不同的卦象。
她一一比对看过板条,思忖片刻后,开口“吴小娘子,想必是要寻人吧。”
吴亦蝶没有立刻接话,只听陈三娘接着话,道“寻人,且莫急,需等时机,机缘成全,自会相见。”
“三娘,倒是算准了我的心思。不过,我还有个事想请教。不知,您是否知晓‘巫咸国’?”
陈三娘眼神变得深沉,道“莫不是,你要寻的是巫咸国人?”
“是与不是,其中有何缘故?”
吴亦蝶察觉到陈三娘的异样,虽有疑惑,她却明白,陈三娘一定知晓些什么。
随即,陈三娘又恢复淡然的表情,笑道“吴小娘子,不用多想。我就是好奇,你可能不知道,二十年前那桩事情后,巫咸国便从此与世隔绝。如今知晓巫咸国的人不多了。”
“想必三娘定是知晓的!”
“我哪知道什么呀!我也是听传闻,二十年前,巫咸国的大祭司来了孟梁,因她的心上人的缘故,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我知晓的不多,就只有这些。”
“巫咸国在哪里呢?”
“哪里?你不会想要去巫咸国吧?”
吴亦蝶没有回答,但也不可置否。万事皆有可能。她是这般想法。
陈三娘叹息一声,颇有规劝的意味,道“吴小娘子,我劝你一句,你不要生了去那的心思。去巫咸势必要穿过金鹫国。可现下,金鹫与孟梁常年征战,你过不去的。即便你过了金鹫,也不一定能到巫咸国。”
“为何?”吴亦蝶又疑惑了,急切得追问,一副势问到底的态度。
“我也只是听闻,传言,巫咸国在云天之外。没有人去过。”
“………”
陈三娘看到面前的女子失望的沉默,她对巫咸国执着的态度,陈三娘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她这般执着?
“吴小娘子,我很好奇,你要寻的人,对你那么重要?”
“重要吗?我是因那人而来,算是重要的。若说,三娘你以卜卦为生,而我就为那人而来。”
陈三娘看她的表情起起伏伏,终又回到淡淡的平静,话说得奇怪,顿觉此女子是个性子有趣的人儿。
“多谢三娘为我卜了一卦!今日能与三娘结识,很开心。不知,三娘住在哪,以后便与寻你。”
“我家住在这条街头,一直向前的街坊巷口末一户小院里。”
“知晓了。以后少不了叨扰三娘,三娘可不要嫌我烦。呵!”
“莫要打趣!吴小娘子与我很是投缘。往后,有吴小娘子相伴,再也不会烦闷,有人与我一块说说话。多好的事啊!”
二人告辞相继离去。
吴亦蝶重新回到东市,等候孟荣卿,二人驾了马车离去。
夜里,吴亦蝶躺在床上。她回想今日遇到陈三娘。
她去南街的仙悦酒楼,缘于昨日夜里的梦境。她是去印证,当梦境成真,惊人的发现:若是梦境中出现的人,翌日定会相遇。
她得知,自己有预见的能力,她窃喜不已。
人是梦境中的人,可,现况与梦境中并非一模一样。
南街街头一户小院,正是陈三娘家里,来了一个黑衣男子。
当陈三娘打开院门,她看到一袭黑衣袍服的男子立在门前,看清男子面容后,她不禁泪流满面。
男子正是她久未归家的夫君,她的夫君回来了。
陈三娘的夫君名唤贺新,自三年前从军未归,战火无情,她当是夫君死于战事。
不曾想,今日竟归家了,他们夫妻还有相见之日。
贺新与陈三娘交代了这三年间的前因后果,他如何躲避战祸,捡回一条命,终熬得归家与妻重聚的机会。
贺新提起救他之人,那人是江湖中人,此人建有一江湖教会,名为“百蛊教”。
百蛊教,济世救民,锄强扶弱。也为银元,买卖所求所需,背后的代价也是先行条件。
陈三娘又笑谈遇见吴亦蝶的乐事,还提到巫咸国一事说与他听。
贺新听后,沉默半晌,仔细追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