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明珠在床上躺了半月,将军府变了样。
叶承煜每日下朝直奔厨房,跟厨娘学煲汤;叶承瑾辞了巡防营的差事,整天握着妻子手念兵书当催眠曲;赵小满把康康塞给公婆,亲自盯着药炉;连叶云溪都戒了酒,天天蹲院里挑安胎的药材。
这日太医来诊脉,笑道:“夫人脉象稳了,今日可进些肉糜。”
满府松口气。赫连明珠倚着靠枕,看窗外:公公和丈夫兄弟俩在晒药材,婆婆与大嫂在廊下缝小衣,康康追着蝴蝶跌进祖父怀里。她突然道:“娘,我想吃您做的奶豆腐。”
穆云漫针尖扎了手,笑中带泪:“这就做!多加杏仁蜜!”
夜深人静,叶云溪把俩儿子叫到书房。
“承瑾,”老爷子敲着烟杆,“明日回营当值去。”
“爹!明珠还……”
“婆娘们照顾得过来!叶家男人不能困在后宅!”烟锅灰砸在地上,“老子像你这么大时,你娘生承煜第三天,我就上阵杀敌了!”
叶承煜插话:“爹,如今太平年月……”
“放屁!”叶云溪一脚踹翻矮凳,“北狄探子上月摸进京郊了!太平?刀架脖子上才叫不太平?”他喘着粗气坐下,“老子不是逼你们学我……是怕你们忘了,叶家凭什么立世!”
兄弟俩垂头不语。窗外传来穆云漫的咳嗽声,老爷子立马收声,鬼鬼祟祟藏烟杆。
赫连明珠能下地后,常陪婆婆理账。这日见穆云漫盯着一笔炭火支出蹙眉,忍不住道:“娘,这批银丝炭价高了三成,管事的怕是吃了回扣。”
穆云漫挑眉:“哟,咱们家武将门第,倒出个理财的媳妇?”
赫连明珠抿嘴笑:“媳妇娘家是商籍,让娘见笑了。”
“笑什么?”穆云漫合上账本,“你公公打仗时,军粮账目都是我把着。武将门第更得懂钱粮,不然早让人啃成骨头渣了!”
她拉过儿媳的手:“等你身子好了,府里中馈交你管。娘老了,该含饴弄孙了。”
赫连明珠眼眶发热,却见婆婆狡黠眨眼:“不过嘛,每笔账得分我三成当私房钱!”
重阳那日,赫连明珠胎象已稳,全家围坐吃蟹。
叶承瑾剔了蟹黄喂妻子,被叶云溪嗤笑:“瞧你那点出息!”转头把最大蟹螯夹给穆云漫:“夫人辛苦!”
穆云漫踢他小腿:“老不修!”自己却抿嘴笑了。
赵小满悄悄对丈夫道:“瞧爹娘,拌嘴都透着腻乎劲儿。”叶承煜给儿子剥蟹腿:“咱俩老了也这样。”
康康突然举着螃蟹壳喊:“祖父!这个像您的盔甲!”叶云溪大笑,把孙子扛上肩头:“走!祖父带你看看真盔甲!”
女眷们在亭里吃菊花酒,忽听兵器库方向传来叶承瑾的惨叫:“爹!那是我的青龙戟!别给康康当马骑!”
赫连明珠倚着婆婆轻笑:“娘,咱们家呀,怕是永远清净不了喽。”
穆云漫望着远处鸡飞狗跳的男人们,眼角的笑纹深如秋菊:“这样才好,热闹。”
赫连明珠临盆那夜,将军府彻夜通明。
叶承瑾在产房外转圈,被叶云溪踹坐下:“稳重点!老子当祖父都没慌!”自己却失手捏碎了茶碗。
黎明时分,婴儿啼哭划破寂静。稳婆奔出报喜:“恭喜将军!是位小千金!”
穆云漫接过襁褓,泪滴在孙女的额头上。叶云溪伸手想抱,又缩回:“太小了,像只猫崽。”
晨光中,新悬的鎏金风铃轻响。叶云溪忽然对老妻道:“漫儿,明年我带你去滇南看茶花。”
穆云漫把孙女贴在他胸前:“成,带上这小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