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曲在宴会厅缓缓流淌,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将宁晚颜的婚纱镀上一层温柔光晕。她的手被宁沉舟稳稳握住,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了指尖的微颤。台下宾客的目光如浪潮般涌来,却在触及宁沉舟挺拔身影时悄然退去——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的气场,天生就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晚颜,你真美。”宁沉舟俯身低语,西装袖口擦过她耳畔,带着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这是他们相识五年、结婚三年来,他最直白的一次赞美。宁晚颜睫毛轻颤,记忆突然闪回初见那日。
那时她刚从大学毕业,在画廊举办人生第一次画展。暴雨倾盆的午后,宁沉舟独自推开玻璃门,黑色西装肩头洇着水痕。他在她的画作《雾夜》前驻足良久,画面里浓稠的墨色与漂浮的白蝶,像极了她当时混沌又倔强的心境。
“这幅画,”他转身看向她,眼神锐利如鹰,“你在寻找什么?”
宁晚颜握着香槟杯的手收紧。当时她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却不知从那一刻起,自己就成了宁沉舟棋局里的一颗子。三个月后,宁氏集团收购了她家濒临破产的珠宝公司,而她作为交换条件,成了宁沉舟的契约妻子。
“交换戒指。”司仪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宁沉舟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手,铂金戒指套入无名指的瞬间,冰凉触感与掌心温度交织。宾客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掌声,闪光灯此起彼伏,宁晚颜却在镜头聚焦的刹那,捕捉到了宁沉舟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深夜,别墅的落地窗外飘起细雨。宁晚颜卸下沉重的头纱,镜中倒影被水晶灯切割成细碎光斑。门被推开时,她正对着锁骨处的淤青出神——那是三天前宁沉舟失控留下的痕迹。他从不掩饰这场婚姻的本质:利益捆绑,各取所需。
“累了?”宁沉舟走到她身后,伸手解开她背后的珍珠扣。温热呼吸拂过脖颈,宁晚颜本能地瑟缩,却被他揽住腰肢。镜中两人的身影交叠,西装革履与纯白婚纱形成鲜明对比,像极了他们永远无法调和的关系。
“明天陪我去老宅。”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奶奶想见你。”
宁晚颜的指甲掐进掌心。宁家老宅是她最不愿踏足的地方,那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宁沉舟青梅竹马苏念柔的影子。据说苏念柔远赴国外前,在老宅的玫瑰园栽满了白玫瑰,而宁沉舟书房里那张泛黄照片,永远定格着两人年少时的笑容。
“我最近有个展览......”她试图拒绝。
“推掉。”宁沉舟转身将她抵在梳妆台上,眸色暗沉,“宁晚颜,你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月光透过纱帘洒落,在两人纠缠的影子里投下斑驳。宁晚颜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突然想起婚礼上那枚戒指。铂金内壁刻着的小字“NS”,原以为是宁氏集团的缩写,此刻却像一记耳光——那分明是“念柔”的拼音首字母。
第二天清晨,宁晚颜在衣帽间挑了件素色连衣裙。镜中倒映着衣柜深处的婚纱,洁白的裙摆已经落灰,就像这场婚姻,华丽开场后迅速蒙上尘埃。下楼时,宁沉舟正在看报纸,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把头发盘起来。”
老宅的铁门缓缓打开,白玫瑰的香气扑面而来。宁晚颜踩着高跟鞋走在鹅卵石路上,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客厅里,宁老太太端坐在红木沙发上,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比照片上瘦。”
宁沉舟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上:“最近忙展览,没好好吃饭。”这个谎言让宁晚颜指尖发凉,他分明知道她所有的展览都是被迫取消。正说着,门铃突然响起,苏念柔抱着一大束白玫瑰出现在门口,栗色卷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沉舟哥!”她径直扑进宁沉舟怀里,白玫瑰的刺划过宁晚颜手背,“听说你结婚了,我连夜赶回来......”话音未落,她才注意到宁晚颜,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这位是?”
“我太太。”宁沉舟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宁晚颜看着苏念柔攥紧的手指,突然觉得讽刺——原来在宁沉舟心里,她连介绍都不配拥有名字。
晚餐时,宁老太太将一碗汤推到宁晚颜面前:“尝尝,这是念柔亲手熬的。”瓷碗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宁晚颜听见苏念柔娇嗔的声音:“奶奶,我走了这么久,您都不想我吗?”
“怎么不想?”老太太慈爱地看着苏念柔,“要是当初......”话没说完,被宁沉舟的咳嗽声打断。宁晚颜低头喝汤,滚烫的液体灼伤喉咙,她突然想起婚礼那晚,宁沉舟说的那句“你真美”。原来所有温柔,都不过是精心设计的台词。
深夜回别墅的路上,宁沉舟突然开口:“明天陪我出席慈善晚宴。”
“苏小姐也去?”宁晚颜望着车窗外疾驰的霓虹。
后视镜里,宁沉舟的目光与她相撞:“你很在意?”
“只是觉得,”她扯出一抹苦笑,“我们这样的戏码,演多了总会累。”
车子猛地刹车,宁沉舟倾身扣住她的手腕:“宁晚颜,别忘了,是你父亲跪着求我收购宁氏。”这句话像把利刃,剜开了她一直回避的伤口。当年父亲赌上全部身家,却因决策失误濒临破产,是宁沉舟提出用联姻换公司平安。
“我当然记得。”她挣开他的手,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所以我配合你演好这场戏,扮演好宁太太的角色。但宁沉舟,你能不能至少别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深情?”
车内陷入死寂。宁沉舟重新发动车子,仪表盘的蓝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直到车子停在别墅前,他才开口:“明天五点,我让陈妈帮你准备礼服。”
宁晚颜没有回应,径直下车。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宁沉舟的车尾灯消失在雨幕中。雨滴打在婚纱店的橱窗上,模特身上的白纱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就像她与宁沉舟之间,永远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慈善晚宴当晚,宁晚颜身着香槟色礼服出现在宴会厅。水晶灯下,苏念柔穿着同款设计的礼服,笑容甜美地挽着宁沉舟的手臂。宾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着这对“金童玉女”,却没人注意到宁晚颜独自走向露台。
夜风裹挟着细雨吹来,她望着远处璀璨的城市灯火,突然想起大学时的自己。那时她画的每一幅画都充满希望,从未想过会被困在这场名为婚姻的牢笼里。身后传来脚步声,宁沉舟带着熟悉的气息靠近:“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怕打扰你们叙旧。”她转身,目光扫过他胸前别着的白玫瑰胸针——那是苏念柔亲手别上的。
宁沉舟皱眉,伸手去拉她:“别任性。”
“任性?”宁晚颜甩开他的手,眼眶发红,“宁沉舟,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宁沉舟盯着她,喉结滚动:“你是宁太太,是我法律上的妻子。”
“所以呢?”她逼近一步,泪水终于滑落,“法律上的妻子就该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初恋暧昧?就该在所有人面前扮演幸福夫妻?”
远处传来苏念柔的呼唤声,宁沉舟下意识回头。这个动作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宁晚颜最后的理智。她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狠狠扔向雨中:“宁沉舟,这出戏我演够了!”
戒指坠入雨幕的瞬间,宁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苏念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俯身吻住她,带着近乎疯狂的力道。宁晚颜挣扎着,却听见他在她耳边低语:“别动,求你......”
这句话让她浑身僵硬。在苏念柔的惊呼声中,宁沉舟松开她,眸色晦暗不明。宁晚颜抹了把眼泪,转身冲进雨里。雨水打湿了礼服,高跟鞋的鞋跟陷进草坪,她却不敢停下——她怕一旦停下,就会听见宁沉舟追上来的脚步声,听见自己破碎的心重新拼凑的声音。
别墅的灯光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宁晚颜蹲在玄关,看着自己狼狈的倒影。手机在这时响起,是父亲发来的消息:“晚晚,公司最近资金周转......”后面的话她没再看下去,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原来这场婚姻,从始至终都是一场交易。
浴室的热水冲刷着身体,宁晚颜蜷缩在浴缸里,听着外面传来开门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浴室门口。
“晚颜?”宁沉舟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开门。”
她将头埋进膝盖,没有回应。门外传来砸门声,一声比一声重:“我知道错了,别这样......”
这句话让她笑出声来,泪水混着热水滑落。原来在宁沉舟眼里,她所有的崩溃都只是一场需要安抚的情绪。当砸门声停止时,宁晚颜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宁沉舟,我们离婚吧。”
门外陷入死寂。许久,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宁晚颜闭上眼睛,终于允许自己放声大哭。这场持续三年的婚姻,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台剧,如今,她终于要谢幕了。
雨还在下,冲刷着这座城市的喧嚣与寂静。宁晚颜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发现客厅的灯亮着。宁沉舟坐在沙发上,领带松散,面前的烟灰缸堆满烟头。听见动静,他抬头,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晚颜,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曾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记忆突然闪回婚礼那天,他说“你真美”时的温柔眼神。或许在某个瞬间,他也曾动过真心,但一切都太晚了。
“宁沉舟,”她深吸一口气,“我们都该放过彼此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宁晚颜望着远处的天际线,突然觉得释然。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或许终将以各自自由收场。而她,终于可以重新拿起画笔,去描绘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