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站在教学楼的边缘,樱花飘落在她苍白的指尖。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像是要挽留这个即将坠落的灵魂。她想起那个说会永远爱她的人,最后却和别人牵手的背影;想起母亲歇斯底里地摔碎她的手机时,姐姐银行卡里多出的那串数字。
"要死就死远点。"母亲的话像刀子刻在心上。但此刻她只想靠近地面,靠近那片开满樱花的草坪。老师们总说她是问题学生,尽管她的名字永远挂在年级第一的位置。那个总找她麻烦的班主任,此刻正在楼下和学生们说笑。
下坠的瞬间比想象中漫长。她看见十六年的人生在眼前闪回:小学时画的全家福,初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去年生日时自己偷偷买的樱花蛋糕。风在耳边呼啸,她突然想起上周美术课,老师夸她画的那幅樱花很有灵气。
落地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有人在大喊打120。但她的意识已经飘起来了,飘到樱花树梢,看见自己像片花瓣般躺在血泊里。
三个月后,教学楼前立起了她的铜像。照片里的女孩穿着校服微笑,玻璃罩里的成绩单永远定格在年级第一。校长在晨会上哽咽着说这是学校最大的损失,班主任红着眼眶展示她留下的画作。曾经背地里说她坏话的女生,现在每天都会在铜像前放一束花。
母亲开始频繁出现在学校,抚摸着铜像泣不成声。她的房间保持原样,书桌上那本写满绝望的日记被锁进了抽屉。姐姐把收到的钱都捐给了抑郁症基金会,银行卡密码是安逸的生日。
樱花又开的时候,新生们会围着铜像听老师讲她的故事。传说摸一摸铜像的手就能考出好成绩,于是那双手被摩挲得发亮。偶尔有学生说看见樱花树下站着穿校服的女孩,但走近时只有花瓣纷纷扬扬。
毕业典礼上,校长哽咽着说今年又出了个和她当年同分的学生。台下不知谁小声说:"要是安逸还在..."这句话飘进风里,和樱花一起落在铜像的肩头。她的照片依然贴在光荣榜最顶端,玻璃相框一尘不染,像被定格在最好的年华。
繁华
有人将执念凝成琉璃,我却偏要将它锻作蝶翼。当晨雾还裹挟着露珠的怯懦,我的鳞翅已开始吞吐虹霓——那并非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用一千零一夜的疼痛,将月光与荆棘一同编织进血脉的纹路。
掌纹里游动着银色溪流,它们说这是天赐的纹章。我却在每个朔月之夜将手指浸入墨池,让黑潮漫过所谓的天命沟壑。琉璃盏盛着的不是琼浆,是采撷了三千次日升的霞光,饮下时喉间会绽放出水晶兰——那种生于腐土却剔透如泪的花。
世人总爱谈论孔雀的尾翎,却看不见它在暗处梳理羽毛时,每根翠羽都在与重力博弈。我知晓自己并非衔玉而生的存在,可谁规定明珠非得沉在海底?偏要学那流萤把银河披在肩上,哪怕这光芒灼得骨骼发烫,也要让每个振翅的瞬间都迸溅星屑。
我也常凝视荆棘鸟胸前的绒羽,那种浸着血色的艳红总在暮色里燃烧。世人说它们将尖刺嵌入心脏才能歌唱,可谁又看见振翅时抖落的金粉正在空中凝成星轨?我悄悄收集那些被风吹散的磷火,用指尖的温度熔铸成透明冠冕——要戴就戴世人摘不下的那顶,要笑就笑出裂帛般的清响。
命运馈赠的丝线太过柔软,我便用野心将它淬成金丝。那些说"此路不通"的碑文,不过是前人用锈迹斑斑的恐惧刻就的谎言。当我赤足走过荒原,砂砾在趾缝间化作珍珠,方知疼痛原是大地最温柔的祝祷。
有时也会对着镜中的倒影困惑:这璀璨外壳之下,是否还蜷缩着当年那个捧着露水照影的稚童?可当风起时,听见骨节里铮铮作响的羽管琴声,忽然懂得所有的矫饰都是对真我更深切的坦诚——正如琥珀裹住松脂的泪,只为让永恒窥见刹那的光华。
他们说追逐光芒是虚妄,却不知暗夜行路者本就自成光源。我甘愿做那扑向烈火的蝶,不为灰烬里的涅槃,只为在燃烧的瞬间看清自己的形状。若这浮世是场盛大的假面舞会,我偏要戴着最灼目的金箔起舞,让每个回旋都成为对平庸的叛逃。
蝴蝶振翅时鳞粉簌簌坠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种虚妄。我偏要倒悬在命运纺锤的丝线上,用双手接住所有坠落的星辰。有人沉溺于月光织就的网,有人追逐蒲公英飘散的絮语,而我甘愿被自己编织的蚕茧缠绕。每根丝线都浸着晨露与夜霜,经纬交错处生长出带刺的玫瑰纹样。
而那些未被点亮的灵魂啊,且看这颤抖的翼梢如何划破天际。当晨昏线掠过我的脊梁,亿万片鳞羽正在细语:存在本身即是壮丽的冒险,何惧以璀璨为刃,在时光的绸缎上割裂出自己的纹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