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令人作呕。
程锦坐在ICU外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陆沉的血。三天了,医生每次出来都说着同样的废话:"情况稳定但仍未脱离危险""子弹离心脏只差两厘米""需要观察脑部缺氧损伤"。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锦抬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程先生?"男人在他面前停下,眼神中带着审视,"我是陆氏的律师陈勉。"
程锦没有起身:"他现在不能见客。"
"我不是来见陆总的。"陈勉从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夹,"赵世诚的死引起了媒体关注,有人向《金融时报》泄露了部分...敏感信息。"
程锦接过文件夹,里面是一沓照片和新闻报道的复印件。最上面那张赫然是陆沉抱着他走出仓库的画面,他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陆沉的侧脸清晰可辨。标题触目惊心:《商业巨子涉黑杀人?陆氏集团掌门人深夜血案调查》。
"还有更糟的。"陈勉压低声音,递过一部手机。
屏幕上是一段模糊的视频,一个与程锦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被锁在某个房间里,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陆沉的名字。视频标题是《陆沉的前任"宠物"现在何处?》。
程锦的指尖发冷:"这是什么时候的?"
"五年前。"陈勉收回手机,"视频是伪造的,但人确实存在。他叫林笙,曾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后来..."他犹豫了一下,"精神出了问题。"
程锦突然想起赵世诚的话——"你比他坚持得更久些"。一阵恶寒顺着脊椎爬上来,但他面上不显:"所以?"
"陆总醒来前,我们需要您暂时离开德国。"陈勉递过一张机票,"瑞士有家私人疗养院非常安全。"
程锦盯着那张机票,突然笑了。他慢慢将机票撕成两半,再撕成四半,碎片像雪花一样飘落在走廊地板上。
"告诉媒体,"程锦站起身,比陈勉想象中要高,"我随时可以接受采访。"
陈勉皱眉:"程先生,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陆总不会希望您—"
"他醒了。"护士突然推开ICU的门,"家属可以进去了,但只能待十分钟。"
程锦没等护士说完就冲了进去。ICU的灯光惨白,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陆沉躺在中央的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插满了管子和导线。
但他是醒着的。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在看到程锦的瞬间亮了起来,陆沉虚弱地抬起手,程锦立刻握住,发现那只总是有力的大手现在冰凉得吓人。
"你...没事?"陆沉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程锦俯身,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我好得很。倒是你,差点吓死我。"
陆沉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划了几下,是个字母"S"。程锦立刻明白了——Safe,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你安全吗"。
"非常安全。"程锦将陆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而且我不会去瑞士。"
陆沉的眉头皱起,试图说什么,却被程锦用指尖按住嘴唇。
"别费力气。"程锦从口袋里掏出陆沉的手机——那是救援现场他们分开时,他从陆沉外套里拿走的,"我看了你的'应急计划'。"
手机相册里全是程锦的照片,从他们相识第一天起,按日期分类得一丝不苟。但真正让程锦呼吸停滞的是那个名为"保护计划"的文件夹——里面详细记录了如果程锦遇到危险,陆沉愿意付出的一切代价:财产转让协议、公司股权让渡书、甚至是一份自首书草稿,上面写着赵世诚指控的所有罪行。
"疯子。"程锦轻声说,眼眶发热,"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陆沉虚弱地勾了勾嘴角,用口型说:"你也是。"
护士进来提醒时间到了。程锦俯身在陆沉苍白的嘴唇上印下一个轻吻:"我哪也不去。"
走出ICU,陈勉还在走廊等着,脸色难看:"程先生,您不了解事态的严重性。已经有记者查到您和陆总的关系,接下来—"
"接下来,"程锦打断他,"我需要你帮我联系一家可靠的媒体。"
陈勉瞪大眼睛:"什么?"
"按我说的做。"程锦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然后,我要见那个叫林笙的人。"
当晚,程锦回到医院附近的酒店。刚出电梯,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房门微微开着一条缝。
他轻轻推开门,房间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出床边坐着的人影。
"好久不见,程锦。"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与他惊人相似的脸,"或者说,替代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