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摊的热气还没散尽,许清洋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抬眼,眼底还带着点刚从回忆里抽离的恍惚:“师父的事?”
霍林星把最后一勺汤喝完,放下碗时瓷勺磕出轻响:“不然你以为我特意提什么?上周林老师给我发消息,说你那篇爆了之后,她把压箱底的东西翻出来了,让你得空就过去。”
“压箱底的东西?”许清洋咬了咬下唇,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刚跟着林砚学写东西的模样。那时她还在话本写小打小闹的短篇,因为写“女性课题”被读者骂“太丧”,连签约都被拒了三次。是林砚在后台找到她,说“你的文字里有钩子,能勾住那些藏着心事的人”,还把自己整理了十年的素材本借她看,里面记满了各行各业女性的故事,有凌晨五点扫街的阿姨,有在实验室熬到脱发的女博士,每一页都贴着泛黄的便签,写着“清洋可参考”。
后来她写丢的那本底稿,就是以素材本里“女工程师维权”的故事为原型,可惜没等写完,就被平台以“内容违规”下架,连底稿都在账号异常时丢了个干净。她当时坐在出租屋哭,是林砚连夜赶过来,把她的草稿纸一张张捡起来粘好,说“丢了就丢了,等你有能力了,咱们再写一个更好的,把属于你的东西都拿回来”。
“该不会是……”许清洋的声音有点发紧。
“就是你当年丢的那本底稿的备份。”霍林星点头,见她眼底亮了又暗,补充道,“林老师说,当年她怕你太难过,没敢说自己留了副本。现在你火了,平台不敢再随便拿捏你,正好把这个故事写完——她说这不仅是你的遗憾,也是她看着你成长的证明。”
许清洋指尖蹭过微凉的碗沿,忽然就想起昨夜梦里的场景。梦里“他”还是穿着白衬衫的样子,站在大学图书馆的窗边,手里拿着她刚写的短篇,笑着说“清洋,你写的故事里有光,以后一定会有人为你而来”。那时她总嫌他肉麻,现在才明白,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相信,早成了她撑下去的底气。
“发什么呆?”霍林星戳了戳她的胳膊,“再不走林老师该等急了。你不是总说,要让那些不被看见的优秀,都站到太阳底下吗?这第一步,就是把你当年没写完的故事,好好写完。”
许清洋猛地回神,抬手抹了下眼角——不知是热气熏的,还是心里的情绪翻涌。她站起身拎起包,声音比刚才稳了些:“走。”
两人出了巷口,霍林星拦了辆出租车,报了林砚工作室的地址。车子驶过高架桥时,许清洋望着窗外掠过的楼群,忽然想起林砚曾说过的话:“写故事不是为了爆火,是为了让那些被忽略的声音,借着你的笔被听见。等你真的站稳了,咱们就把这些年攒的故事,一个个写出来,让世界知道,女性的优秀从来不用谁来证明。”
那时她似懂非懂,现在看着手机里读者发来的“你的故事写的就是我”的留言,忽然就懂了。她要的“物归原主”,不只是拿回自己的底稿和功绩,更是要让林砚这样默默扶持后辈的人,让那些藏在故事里的女性,都被这世界好好看见。
出租车在一栋老居民楼前停下,许清洋推开车门,抬头就看见三楼的阳台晾着洗好的床单,风一吹,像面轻快的旗子。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林砚也是这样站在阳台挥手,手里还拿着刚热好的牛奶。
“愣着干什么?”霍林星拍了拍她的后背,“上去啊,你的下一个爆款,说不定就藏在林老师的抽屉里。”
许清洋笑了笑,抬脚往楼道里走。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她忽然觉得心里那块总潮湿的地方,好像被晒进了光——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那些藏在过往里的鼓励,都成了她往前走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