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了又灭，许清洋走到三楼时，正撞见林砚端着一盆绿萝往阳台挪。老人听见动静回头，老花镜滑到鼻尖，看清是她，立刻放下花盆迎上来：“可算来了，刚还跟老霍念叨你是不是被路边的糖炒栗子勾走了。”

“哪能啊。”许清洋笑着扶住她的胳膊，目光扫过客厅——还是老样子，靠墙的书架堆得满满当当，最下层摆着她当年送的陶瓷笔筒，笔筒上歪歪扭扭的“师父专属”四个字，是她初学书法时的拙作。阳台的小圆桌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显然早等着她们。

霍林星熟门熟路地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林老师，您就别绕弯子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清洋这心都快跳出来了。”

林砚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书房。许清洋的目光跟着她的背影，落在书房半开的门上——三年前她总赖在这里改稿子，林砚会把切好的水果放在桌边，自己坐在对面看旧报纸，偶尔抬头指点一句“这里的情绪再沉一点，像你上次在馄饨摊哭那样”，惹得她红着脸反驳“师父怎么总提这个”。

没一会儿，林砚捧着个蓝色布包走出来，布包边角磨得有些发白，一看就是放了许久。她把布包放在许清洋面前：“打开看看。”

许清洋的指尖碰到布料时，忽然有些紧张。她慢慢解开系着的绳结，里面是一沓装订整齐的稿纸，首页写着《筑光》两个字，字迹青涩，是她当年的笔迹。翻开第二页，页眉处有林砚用红笔标注的小字：“此处可加女主与母亲的对手戏，突出‘女性不该被定义’的内核”，页脚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改完奖励糖糕”。

稿纸的纸页有些泛黄，却没有一点褶皱，显然被人精心保管着。许清洋一页页翻下去，那些被她遗忘的细节渐渐清晰——女主苏筑是个刚毕业的女工程师，因为拒绝给甲方“走后门”的亲戚腾岗位，被恶意打压，连设计图都被人篡改。她想起写这段时，自己刚被小平台以“内容敏感”拒稿，坐在出租屋里哭，是林砚说“你把自己的委屈写进去，苏筑的委屈就活了”。

“当年你丢了电子稿，以为找不回来了，躲在被子里哭了半宿。”林砚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就把你落在我这儿的草稿纸一张张捡起来，重新装订好，想着等你有一天能站起来，再把它还给你。现在看来，这一天总算来了。”

许清洋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零零地往前走，却没想到有人把她摔过的跟头、写废的稿子，都当成宝贝一样收着。她想起昨夜梦里“他”说的“你写的故事里有光”，原来这光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点亮的，是林砚的红笔批注，是“他”的默默支持，一点点把光聚了起来。

“师父……”许清洋的声音有些哽咽。

“哭什么。”林砚递过一张纸巾，笑着说，“这稿子现在还给你，不是让你沉溺过去，是让你接着写下去。你现在有了人气，有了读者，正好把这个故事写完。苏筑还没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没让那些打压她的人低头，你得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霍林星在一旁补充：“林老师早就想好了，你这篇《筑光》要是写完，咱们直接投晋江的现实向言情赛道。你之前那篇爆了，已经有编辑注意到你了，这次再带着林老师的批注和完整故事过去，肯定能拿下更好的资源。”

许清洋擦干眼泪，低头看着手里的稿纸。首页的《筑光》两个字，在阳光下好像真的发着光。她忽然明白，自己要的“物归原主”，不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底稿，更是要让苏筑这样的女性，让林砚这样默默付出的人，都被世界看见她们的优秀。

“好。”许清洋抬起头，眼底闪着坚定的光，“我现在就改稿子，争取下个月就投稿。等《筑光》爆了，我就带着您去吃最好的馄饨摊，给您买最甜的糖糕。”

林砚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着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稿纸上，落在三人的笑脸上。许清洋低头抚摸着泛黄的稿纸，忽然觉得心里无比踏实——那些过往的遗憾，都成了现在的底气；那些默默的守护，都成了往前走的力量。她知道，这一次，她不仅要写出爆款，更要把这束光，照给更多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