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从林砚家出来时，夕阳正把老居民楼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清洋怀里抱着那个蓝色布包，走得格外慢，像是怕脚步重了，惊散了稿纸里藏着的旧时光。

霍林星跟在她身边，见她一路低头摩挲着布包边角，忍不住笑：“至于这么宝贝？等你把电子版整理出来，我给你打印成精装本，比这个还好看。”

“不一样。”许清洋抬头，眼底映着橘色的晚霞，“这上面有师父的红笔字，还有我当年蹭在上面的咖啡渍——是实打实的念想。”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像……就像他当年给我写的读书笔记，哪怕纸页皱了，字里的温度还在。”

霍林星没再接话。她知道“他”是许清洋心里没说透的软处，就像这沓旧稿纸，看着是过往，实则全是撑着她往前走的力气。两人走到巷口，许清洋忽然停住脚，指着不远处的文具店：“等我会儿。”

没一会儿，她拎着一沓新稿纸和几支红笔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我打算今晚就开始整理。旧稿上的批注要一一标进电子版，还得补全当年没写完的结局——苏筑不能只停在被打压的阶段，她得带着设计图去行业峰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证明自己。”

“这才对嘛。”霍林星笑着揽住她的肩，“今晚我去你家陪你，给你当‘专属打字员’，顺便蹭你一顿夜宵。”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透。许清洋把蓝色布包放在书桌正中央，先给林砚发了条报平安的消息，才小心翼翼地翻开旧稿。台灯的光落在纸页上，红笔批注的字迹清晰可见，某一页边缘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旁边写着“清洋加油，苏筑加油”——是她当年改稿改到崩溃时，林砚偷偷画上去的。

霍林星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见她对着稿纸出神，便敲了敲键盘：“别发呆了，第一篇先从苏筑被抢设计图开始？我记得你当年写这段时，气得把笔都摔了。”

许清洋回过神，笑着点头，指尖落在稿纸上的“甲方亲戚抢占岗位”那段，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要加一段苏筑和女同事的对手戏。之前在话本写文时，有个读者给我留言，说她在公司被抢了项目，最后是同部门的姐姐帮她找到了证据——我想把这个写进去，女性之间不该只有竞争，更该有互相托举。”

“这个好。”霍林星立刻敲下“女同事助攻”的关键词，“你之前那篇爆文里，‘女性互助’的点最戳读者，这次加进去，肯定更有共鸣。”

键盘敲击声和翻页声交织在一起，屋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许清洋念得认真，连当年写漏的细节都一一补全：苏筑在茶水间听到同事议论时攥紧的拳头，发现设计图被篡改时强压的眼泪，还有女同事偷偷塞给她“备份文件在云端”的纸条时，两人交换的那个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夜宵摊的叫卖声。霍林星揉了揉手腕，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不行了，我得歇会儿，再打下去手指都要废了。”

许清洋也停下笔，才觉出饿来。她起身去厨房翻冰箱，找出速冻饺子和几包速食菜，回头喊：“煮饺子吃？再拌个黄瓜。”

“好啊。”霍林星凑到书桌前，翻看着刚整理好的章节，忽然指着屏幕笑，“你看这段，苏筑说‘我的设计图里有我熬的无数个夜，凭什么让给别人’，跟你当年跟小平台据理力争的样子一模一样。”

许清洋端着水杯走过来，低头看着那段文字，忽然就红了眼眶。那些她曾经历过的委屈、不甘，都成了苏筑的骨血；那些曾有人递给她的温暖，也成了苏筑的光。她想起林砚说的“写故事是让被忽略的声音被听见”，原来她早就在这么做了，只是以前没察觉。

饺子煮好时，热气漫满了厨房。许清洋盛了两碗，递了一碗给霍林星，忽然轻声说：“如果他还在，看到我现在这样，应该会很高兴吧？”

霍林星咬着饺子，沉默了两秒，才认真地说：“会的。他一直相信你能写出好故事，就像林老师相信你，那些读者相信你一样。”

许清洋低头咬了一口饺子，热汤暖了胃，也暖了心里的某个角落。她想起昨夜梦里“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忽然就不觉得遗憾了——有些人虽然不在身边，但他们留下的光，会一直陪着她往前走。

吃完夜宵，两人又回到书桌前。许清洋翻开下一页旧稿，红笔批注写着“结局要让苏筑站在领奖台上，说‘我的功绩，从来不属于任何人’”。她指尖抚过这句话，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也属于所有托举过我的人。”

台灯的光依旧明亮，稿纸上的温度，正一点点蔓延成照亮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