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与徽

凌晨两点时分的德库卡宅邸在大雨的浇灌下显得孤寂又沉默。

“轰——”

天像裂了个大口子，当无数雨滴坠下来，塞尔吉奥的梦境也被撕裂，他从床上惊坐起来 ，冷汗浸透丝绸睡衣，他摸到枕下的裁刀——

他想在宅邸里溜达溜达，好散散刚刚梦里凄惨的情形。至于具体梦见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德鲁卡宅府东翼一直都是相对宽敞的地盘，那里一直都是书房，图书馆这些需要动脑子或者健身的地方，塞尔吉奥很喜欢那里的图书层。

一道闪电劈亮窗户，他瞥见东翼走廊有黑影闪过。唯一的暖光源来自手里的油灯。

赤脚踏上冰冷的大理石时，他又意识到好像有人，因为他听见了金属门轴的吱呀声

很奇怪，明明空无一人才对，不会是贾科莫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又犯病了吧？

为了家里的物品安全，塞尔吉奥轻飘飘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窗外的暴雨依旧狠厉的砸在玻璃上，使得下一秒玻璃就要碎了似的，整个宅子都在晃。

塞尔吉奥沉默着往前走，脚边慢慢多了很多香槟杯子的碎片，那些干涸的泡沫早就不见影踪，只留下玻璃碴。他本能的感觉到自己在顺着下坡走，越来越杂乱。

边往前走边感到一股甜腻的腥味钻进鼻孔里。

走到尽头，微微的风吹在他脸上，那股子甜腥味儿变得很浓。

那好像是一扇发霉长毛的铁门。

“您果然来了。”

文森佐的声音从标本架后传来，白手套正有条不紊的擦拭一支针管

但塞尔吉奥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皮鞋底沾着图书馆的碎纸屑。

“文森？”

那排试管架子上，本该放着家族的试验品档案。

“‘清道夫’先生，父亲知道您半夜偷喝他的红茶吗”塞尔吉奥突然问。

针管啪嗒掉在地上，荧蓝液体渗进地板缝隙。

“家主默许了，毕竟泡坏了的红茶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两人各看各的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塞尔吉奥慢慢在房间里溜达，一股霉味儿顺着潮湿的空气一缕缕的钻进他的鼻腔。这位少爷咳了两声。

“哗啦——”

一边的纸堆散落一地，上面的内容却引起他的兴趣，生面写的分明是——

〖儿子：文森佐·德鲁卡〗

〖父亲：萨……〗

“您在看什么呢，喔，是一张鉴定报告单啊，没什么可看的。”

文森佐一大跨步跨过来，语气平稳的抽走了那张纸。但塞尔吉奥还是看见纸上那几个关键词，很奇怪。

“您还是回去睡觉吧，大少爷，明天没准儿还有任务等着您去做…晚安”

塞尔吉奥盯着文森佐手里阴森森的试管，他只当是“清道夫”该做的工作。或许明天对洁莉卡的探索就会有新的突破和进展，毕竟他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在这个霉菌到处乱爬，舅舅曾经的实验室里面会有一些惊喜。

“文森，你老实点。”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就走了，离开前他故意踢翻在地上的小型离心机。

荧蓝血清流向铁门底缝，竟被霉斑吸收殆尽，弯弯曲曲的液体安静的躺在那。说来也怪，它活像一条荧蓝色的蛇。

见塞尔吉奥走了，文森佐觉得就算踹翻了什么也无所谓。

回过头去，蛇蝎一般的眼神对上洁莉卡一潭死水的眼眸，她毫无生气的躺在特制躺椅上，手腕和脚踝处扣着儿科用的软垫束缚带。

文森佐露出一抹微笑，他觉得洁莉卡是那么的可爱

“亲爱的”他不紧不慢的走近“发挥你的人生价值吧。”

那些印着粉卡通兔子的绑带，此刻被浸成幽幽的蓝灰色

洁莉卡的瞳孔扩散到极限，虹膜呈现出奇异的金属光泽，像两枚淬火后浸完酸的铜币。

他右手执起针管，插在肘静脉的针管不断抽取，但流出的液体在空气中就析出结晶。

【第17次提取，抗毒基因浓度提升12%。】

文森佐的录音笔自动播放着数据，背景音是洁莉卡牙关打颤的咔咔声。

冰冷锋利的管子从皮肤下抽出来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还是颤了一下。文森佐用银质镊子夹起一片玻璃，上面沾着洁莉卡结痂的指尖血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她无言，她的嗓子支撑不了她说那么多话。文森佐将玻璃片举到灯光下，血渍竟折射出德鲁卡家徽的图案。

“D-天使在你血管里...真的就是一位漂亮的天使，是那么纯洁，洁白无瑕”

那滴荧蓝色液体坠入收集瓶，瞬间腐蚀穿瓶底只差一毫米就会碰到他昂贵的皮鞋。

文森佐却笑了，任液体流过自己手套上的德鲁卡家纹刺绣：

“完美...这才是我的保护伞”

塞尔吉奥的房间里还是很安静，但下一秒这份宁静被打破了，他回来了。

油灯基本上快消耗殆尽了，他换了一盏新的。此时已经快接近凌晨三四点了。窗外的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若是德鲁卡的排水系统不够强，那估计这座宅邸就被淹了。

塞尔吉奥烦躁的拉上帘子，刚准备躺在床上，却在兜里摸出一个皱皱巴巴的报告单。它就那样缩在他的口袋里

“这什么啊？”

慢悠悠的打开后，他发现这好像是自己家企业打印机里出来的，

【天使药剂-01 实验报告检测单】

【受试志愿者：吉娜•罗西•德鲁卡】

实验执行者那一栏被划掉了，但“吉娜•罗西”这个名字…难道是自己的母亲吗？

母亲的死因在父亲口中不应该是被维塔利暗算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的实验报告上…而且是第一代天使剂

一道闪电劈亮窗户，塞尔吉奥突然想起：  

十岁那年圣诞夜，父亲带他看的不是母亲遗体——  

是焚化炉玻璃后那双结晶化的眼睛，在烈焰中折射出蓝紫色光芒。  

"所以文森佐的血清..."他盯着自己泛蓝的指尖，"是用母亲的基因改良的？"

一道闪电劈亮窗户，塞尔吉奥突然想起：  

十岁那年圣诞夜，父亲带他看的是母亲遗体？他记得那双眼睛，那焚化炉后结晶化的眼睛，它在小塞尔吉奥的脑中中折射出蓝紫色光芒。 

头疼欲裂，不愿意回想起那段记忆涌上脑子时，窗外的闪电似是劈在脑子里。

还是躺下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