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控制室的冷光在金属墙面上切割出锐利的阴影，我的右手与干扰器融合的部分传来阵阵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钢针顺着血管游走。"第六次重置是最完美的。"伪我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剐蹭着我的神经。他的枪口纹丝不动，黑洞洞的枪管倒映监控屏里李明被活体文字缠绕的画面。

我试着活动手指，干扰器的金属外壳已经与皮肤长在一起，指关节弯曲时能听到细微的电子元件碎裂声。148.5兆赫的指示灯在皮下泛着红光，像一颗嵌在血肉里的星辰。

"你还不明白吗？"伪我调整站姿，作战靴碾过地面散落的镜片，"逃生通道是双向的。有人出去，就得有人成为规则的载体——"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指甲盖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黑色粘液渗出后立刻凝固成微型文字，「载体」两个字在他指节上闪烁了半秒。

监控屏突然雪花噪点暴增，闪现出五段记忆碎片：第二次重置时我亲手将钢笔插进李明眼球；第四次重置的周磊被活体文字吞没前，用军刀在锁骨刻下频率数字；第五次重置的伪我站在这个控制室，枪杀的是我自己。这些画面涌入脑海的瞬间，右手融合处突然灼烧般剧痛，干扰器的金属外壳竟开始向手腕蔓延。

"每次重置都在创造新分支。"伪我抬起左手，监控屏立刻映出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缩略图。某个画面里穿病号服的我正在啃咬通风管栅栏另一个画面里西装革履的伪我按下核爆按钮。所有缩略图的右上角标注着相同的认知误差值：0.3秒。

活体文字突然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像一场粘稠的黑雨。它们避开伪我，直奔我被融合的右手而来。第一滴落在手背上时，皮肤立刻浮现出与监控屏相同的代码。我本能地抬起干扰器，148.5兆赫的红光扫过之处，文字发出高频尖叫后爆裂，但每使用一次，金属融合就向肘关节推进一厘米。

"没用的。"伪我枪口下移，对准我脚下地面开火。子弹击碎地砖，露出下面蜂巢状的镜面结构。无数个微型镜室中，都能看到某个"林夜"正在死去。最靠近弹孔的那格里，满脸是血的我正用玻璃碎片割开喉管。

喉头涌上锈味，我盯着伪我裂开的指甲缝。那里渗出的黑液正在重组，变成倒计时数字。当个位数5时，监控屏里的李明突然剧烈挣扎，缠绕他的活体文字全部竖起，像被无形的手扯直的绞索。

右臂突然失去知觉。低头看见干扰器已扩张到肩膀，金属表面出血管般的电路纹路。伪我露出第一个真心的微笑，他扣动扳机的动作被拉长成慢镜头——

我抢先将干扰器抵住自己太阳穴。

活体文字集体僵住，接着疯狂扑向伪我。它们撕扯着他的作战服，暴露出下面由发光代码组成的躯体。伪我惊愕的表情在镜面墙之间无限复制，某个瞬间，所有镜像突然转向九十度，折射出周磊濒死时用血绘制的密码：一组嵌在锁骨凹陷处的二进制刻痕。

牙齿咬破左手虎口，血珠滴在最近的镜面上。蜂巢镜室开始高速重组，折射出的光路在操作台中央汇聚，悬浮的金属棱镜突然爆裂，碎片在空气中拼出密码输入界面。

伪我挣脱活体文字扑来时，我的舌尖已经抵住齿缝。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控制室所有镜面墙轰然转向，展示出平行世界的全景：

左侧镜面里，穿白大褂的我正在解剖台上缝合伪我的尸体；右侧镜面中，儿童版的我们隔着教室窗户对望；正前方的镜面突然碎裂，穿中世纪铠甲的"林夜"挥剑劈开镜框，他的护臂上刻着相同的认知误差值。

伪我的枪管捅进我口腔时，活体文字突然全部撤离，在空中聚合成巨大箭头，指向控制室角落的通风管。铁栅栏自动脱落，露出后面旋转的黑色漩涡。监控屏弹出最后一条规则，文字由我前五次重置的死亡画面剪辑而成：

「载体通道已开启」

枪械的金属冷在舌根蔓延，伪我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的食指正在扳机上颤抖，而所有平行世界的镜像突然同步举起染血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