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座钟灯光忽明忽暗,映得陈默瞳孔里的齿轮影子忽大忽小。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竟和座钟的滴答声重合了,像是有人在跟着他的节奏调准时钟。
祖父钟的指针依旧卡在5点,钟摆却在缓慢摇晃,投在墙上的阴影像只手,正一点点朝他抓过来。陈默摸向口袋,地图还在,只是纸面变得粗糙,像蒙了层细沙——凑近一看,那些“沙”竟是细小的齿轮粉末,正顺着指缝往下掉。
“昨天”房的门开着,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陈默走进去,看见桌上的台灯亮着,灯光下摊着本厚厚的日志,封皮上写着“钟表馆维修记录”。他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像是用左手写的:
【1998年3月17日,第13个零件装反了,它总在5点的时候哭。】
第二页粘着片齿轮碎片,和他踩碎的怀表零件一模一样。碎片旁边写着:【出口是入口的倒影,当所有钟都指向同一个时间,镜子会告诉你真相。】
镜子?陈默猛地想起一楼“时针”房的穿衣镜。他转身往外跑,刚到走廊,就听见祖父钟“咚”地响了一声,震得他耳膜发麻。抬头一看,指针竟开始倒转,从5点往4点走,每走一格,走廊里的座钟就灭一盏。
“还差13分钟。”管理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陈默回头,看见他手里的怀表表盖敞开着,表盘里没有指针,只有个小小的齿轮在转,“你看,时间在往回走。”
陈默没接话,只是往一楼冲。管理员的脚步声跟在后面,不快不慢,像钟摆一样规律。跑到一楼“时针”房门口时,最后一盏座钟灭了,走廊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穿衣镜的镜框还在发着微弱的光。
他扑到镜子前,镜面映出他的脸,瞳孔里的齿轮转得更快了。镜中的走廊和现实一模一样,只是祖父钟的指针正顺时针转动,指向14:50——和他电子表的时间分毫不差。
“镜子不会撒谎。”陈默想起日志上的话,伸手去摸镜面。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时,镜中的他突然笑了,嘴角咧开的弧度很大,露出的牙齿像细小的齿轮。
镜外的陈默心脏骤停,镜中的自己正缓缓抬起手,手里握着那把黄铜钥匙,钥匙尖对准了镜面——也就是他的额头。
“时间快到了。”管理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5点一到,你就会变成新的零件。”
陈默猛地后退,撞在墙上。他看见镜中的钥匙已经刺穿了镜面,细小的裂纹正从刺穿点蔓延开来,像蛛网一样罩住整个镜子。现实中的黄铜钥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钥匙尖泛着寒光,正对着自己的额头。
电子表“嘀”地响了一声,14:55。还有5分钟。
他突然想起小女孩说的“所有钟都听钟的”,想起地图上的“直觉是唯一的指针”。陈默闭上眼,举起钥匙,不是刺向自己,而是狠狠砸向镜面!
“哗啦——”
镜子碎了,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每块碎片里都映出个小小的齿轮,在阳光下闪了闪,化作粉末。身后的管理员发出一声尖叫,像齿轮卡壳的声音,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陈默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钟表馆外,阳光刺眼。电子表显示15:00,正好60分钟。地上的齿轮印记不见了,那穿蓝色工装的男人和麻袋也消失了,只有口袋里的日志还在,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
【第14个零件,选择了自己的时间。】
他把日志扔进草丛,转身往城镇走。手腕上的电子表突然“咔哒”一声停了,屏幕暗下去,再也没亮起来。陈默没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他知道,有些游戏,结束比开始更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