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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夕阳

暮色如血，将宫墙染成诡异的绛紫色。燕纸鸢攥着那卷泛黄的苏家密档，指尖几乎要将宣纸戳出破洞。齐钰策马行在她身侧，玄色披风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掩不住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方才在宫中，他们意外发现了先帝遗诏的残片，上面赫然写着“苏门余孽，永世不得翻身”。

“当年父皇忌惮苏家与太子结党，竟默许了灭门惨案……”齐钰勒住缰绳，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远处传来暮鼓沉沉，惊起一群寒鸦，黑压压的羽翼掠过血色残阳。燕纸鸢望着天边那轮将坠未坠的红日，突然想起母亲生前最爱画的夕阳图，每一笔晕染里，都藏着江南水乡的温柔。

马蹄声突然停在朱雀大街尽头。燕纸鸢抬眼，只见燕璃身着素白丧服，手持白幡立在路中央，发丝凌乱地垂落，眼神却亮得瘆人：“好妹妹，总算等到你了。”她扯开衣襟，胸口缠着的绷带渗出鲜血，“看看这伤口，拜你所赐。可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知道真相？”

齐钰猛地挡在燕纸鸢身前，长剑出鞘的寒光划破暮色。燕璃却突然癫狂地大笑，从袖中甩出一叠信笺：“苏晚晴根本不是病死的！当年她为了护住你，亲自饮下毒酒！而这一切，都是当今圣上的旨意！”

燕纸鸢只觉天旋地转，耳畔嗡嗡作响。信笺飘落在地，墨迹早已晕染，却仍能辨认出“鸩酒已备，苏氏女眷……”几个字。夕阳的余晖洒在字迹上，宛如凝固的血痂。她踉跄着要去捡信，却被齐钰一把揽住：“别碰！有古怪！”

话音未落，燕璃突然点燃白幡，火焰瞬间吞没她的身影。浓烟中传来凄厉的尖叫：“燕纸鸢，你永远逃不出皇室的诅咒！”齐钰抱着燕纸鸢飞身退开，看着那团火在暮色中化作狰狞的鬼脸。当火焰熄灭时，地上只剩半枚烧黑的玉佩——正是母亲陪葬的那枚。

“是调虎离山之计！”齐钰突然脸色大变，调转马头朝着侯府疾驰。燕纸鸢死死抓着他的衣襟，风灌进眼眶，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的刹那，她仿佛看见母亲的脸在血色云霞中若隐若现，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却又含着化不开的悲戚。

侯府方向腾起冲天火光。等他们赶到时，书房已被烧成废墟，灰烬中散落着被烧毁的密档残页。齐钰蹲下身，从焦木下扒出半张字条，上面“灭口”二字刺得人眼疼。燕纸鸢望着漫天星斗渐次亮起，忽然想起幼时母亲教她辨认星座，说每颗星星都藏着一个故事。而她的故事，何时才能走出这无尽的暗夜？

晚风卷起几片未燃尽的纸灰，落在她肩头。齐钰将她圈在怀中，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远处更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已是戌时三刻。残阳最后一丝余晖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焦土上交织成一张破碎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