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征啊……

厉征眼看着那人眼中的光芒散去，心中竟有些钝痛。

他抬手抚下萧野的双目，将刀拔出来，解开披风将他围好抱起。

“降者不杀，不降者，死。”他的声音如浸寒冰，让人胆寒。

“哐当”一声，一人放下武器，便会有其他人放下武器，一时之间，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厉征下令休整几日，然后带着萧野的尸身踏入明昆王府。

王府内的下人个个抖如塞糠。

厉征命人打来清水，又屏退下人，他将萧野放到床榻上，褪下他的纱衣，这一看，便呼吸一窒。

原本莹白如玉的身体，如今遍体鳞伤，鞭痕一层覆着一层，左腿上的刀口都在骨头上留下了砍痕，整个大腿被那刀伤贯穿，原本纤细的手指也是肿胀不堪，紫红交加，脸上的鞭痕都化了脓，浑身上下竟找不出一块好地方。

原本他不以为意，现在，他竟有些心疼了。

他拿清水擦着他的身体，为他换上新的得体的衣物，替他束发，来时无人在意，回去得风风光光的，哪怕是尸体。

三日后，厉征班师回朝，皇帝摆驾城门亲自迎接厉征凯旋，同时看到了一个棺椁，他儿子的棺椁。

得知前因后果，知晓萧野的功劳后，皇帝允他风光大葬。

将军府内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主人霉头。

“王福，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萧野跑了你们不找，信也不写，你们是死的吗！连个人都看不住！”

“将军息怒，这、殿下、殿下要走老奴也拦不住啊，殿下说给您传了信，老奴以为、以为您准了……”

厉征扶额：“这府里何时他说了算，你们还真信他有什么信，你都不知道看吗？”

“这、殿下说完就骑马走了，老奴、老奴没来得及看。”

厉征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罢了，都下去吧——让赵伯来见我。”

赵未远刚回府就被人告知将军有事找他，他放下才买的东西就匆匆去了书房。

“将军。”

“赵伯，萧野死前，告诉我，府内有细作。”

厉征放下笔看向赵未远，赵未远心中一凛，眼中瞬间褪去温和神色，带上了一抹杀气：“将军放心，属下会查明白。”

“有劳赵伯，那你先下去吧，此事你我知晓便好。”

“是，属下告退。”

次日，百官上朝，厉征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下朝后，皇帝叫了厉征一起逛御花园，厉征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老皇帝一边关心他，一边又暗戳戳的派人监视他，唯恐他皇位不保，连儿子也不放过，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皇帝见他兴致缺缺，不好强留人，便下令让其回府。

前面的引路太监一路小心，唯恐怠慢了这煞神。

再转个弯便是一条小路，这深宫大院，宫女太监的消息总是最灵通。

两个洒扫宫女一边扫着地一边聊着闲天，声音本来小，但厉征耳聪目明，还是听见了两人对话，他抬手示意太监停下，闭嘴。

“听说那二皇子死了，皇上还让其风光大葬了。”

“真的假的？皇上不是最不喜欢二皇子吗？”

“小张给我说，是那厉将军请的恩典。”

“不是吧，厉将军不是也不喜欢二皇子吗？听他府上说，厉将军平日里都不见二皇子，连一同吃饭都少。”

“谁知道呢？当初这二皇子可是跪了好几天皇上才松口下旨赐婚，你是没看见，二皇子一听皇上下旨了，当时就晕过去了，那膝盖跪的哟，让人看了都心疼，还养了好几天了呢。”

“那为啥将军不喜欢二皇子，二皇子还非要嫁，这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将军也不喜，白白受这罪。”

“人乐意呗，咱又管不着……”

那小太监额前冷汗直流，悄悄拿袖子擦了下，几次想出去呵斥都被厉征拦了下来。

厉征转身换了条路，太监松了口气，记下两个宫女的面貌，又急匆匆去追厉征。

厉征回府后，在书房呆了一整日。

五日后，赵未远交上了一份名单，厉征只抬眼淡淡看了一眼，便把名单还给了赵未远，让他自行处理。

那一日过后，王府内少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其他人知道也不敢过问，为除后患，赵未远只留下了几个府里的老人，剩的全部遣散，又重新又选了一批人进府，这一次他亲自挑选，绝不会再有细作混入的可能。

是他失职，他不会允许出现第二次这种情况。

一天，厉征办完公回来时余光看见萧野住的院子，他脚步一顿，转身去了那院子，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花草也长得极好。

他去了萧野卧房，门一推阳光便洒了进来，但厉征却怔了一下。

房间里的陈设与萧野来之前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一件喜服。

那是他二人成婚时，萧野穿的喜服。

喜服被妥帖的挂着，放在床榻边，是早上一醒来就能看到的地方，喜服过了一年都还崭新如初，可见主人对他的喜爱，只是太久没打扫，上面落了一层浅灰。

是笃定我不会过来，所以有恃无恐地将它摆在这里吗？

是了，二人自成婚以来，厉征从来没有踏入过这个小院，连看都不曾看过，他只知道萧野从来不让下人进他的卧房，他派人盯着萧野，也从来没见萧野往外传过什么情报。

萧野会在将军府里闲逛，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里不出门，本来厉征还想看看萧野到底会有什么阴谋，却没想到萧野什么都没做。

厉征在房内走了一圈，在枕边发现了一个木盒了，连把锁都没有。

他打开，里面是一张张纸，他没想到，那是一幅幅他的画像。

画的很像很像，画像下面还有或长或短的小字，写的像它主人一样漂亮。

今天是和阿征成亲的第一天，但阿征好像不太喜欢我。

阿征吃饭好安静，我也想和他一起，算了算了，不惹阿征讨厌了。

今天看见阿征在练枪，我也想去，其实我不弱的，可以保护阿征。

……

明天阿征就要去打叛军了，不知道阿征会不会有危险，不过没关系，等阿征走了，我就追出去，不让他发现，看看就好。

阿征，我来找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