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的雨夜总是带着股冷冽的金属味,路明非缩着脖子站在图书馆门口,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发呆。他怀里抱着一摞关于《龙族言灵共鸣原理》的大部头,书页被潮气浸得发皱,像极了他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路明非。”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路明非猛地抬头,楚子航撑着黑色雨伞立在台阶下,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他肩头晕开深色的水痕。路明非注意到这把伞是楚子航常用的那把,伞骨上有道几乎看不见的凹痕,还是去年在西伯利亚执行任务时被冻土战车刮出来的。
“谢、谢谢师兄!”路明非忙不迭地往伞下钻,楚子航的体温隔着校服外套传来,混着雪松味的古龙水气息。雨伞倾斜出恰好的角度,将路明非整个人罩在阴影里,而楚子航右肩的布料已被雨水浸透。
两人在路灯下走着,皮鞋踩过水洼的声音格外清晰。路明非偷偷瞥向身旁的楚子航,对方下颌线绷得笔直,雨水顺着喉结滑落,消失在解开的领口处。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实战课上,楚子航用君焰点燃靶场时,也是这样的侧脸,像被锻造过的钢铁,却在火光里藏着熔岩般的温度。
“晚上的加餐券。”楚子航忽然停步,从校服内袋掏出张泛黄的纸条塞进路明非手里,“食堂阿姨说你最近总拿面包凑合。”
路明非指尖发烫,这张印着卡塞尔学院浮雕的加餐券,是楚子航专属的“特别待遇”——只有A级学员才能每周领取三张,而路明非上次看见楚子航用掉它,还是在三个月前帮诺诺买草莓蛋糕的时候。
“师、师兄你不用总想着我……”路明非低头盯着脚尖,雨水在地面映出两人重叠的影子,“我其实……”
“路明非。”楚子航突然转身,雨伞的阴影笼罩下来,路明非撞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像掉进融化的蜂蜜。楚子航抬手,指腹轻轻擦过他脸颊,路明非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沾到雨水了。”
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楚子航转身继续前行,雨伞却又往路明非这边偏了偏。路明非摸着脸颊发烫的位置,忽然想起楚子航在档案里的描述:“面瘫冰山,实则细节控”。可谁能想到,这个能用君焰把敌人烧成灰烬的狮心会会长,会记得帮学弟擦去脸上的雨水,会留着加餐券给总在深夜啃面包的路明非。
图书馆的灯光在雨幕中渐渐模糊,路明非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在冰窖里被死侍划伤手腕,楚子航用自己的围巾给他包扎,指尖触到他手腕时,低声说了句“疼就喊出来”。那时他以为楚子航只是恪守学长的责任,可现在看着对方被雨水打湿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在冰层下悄悄融化。
宿舍楼前的路灯突然闪烁两下,楚子航的伞尖划过地面,在积水里画出一道银线。路明非望着他被雨水浸透的校服,突然鼓起勇气伸手,拽住了楚子航的袖口。
“师兄,你的伞……歪了。”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却看见楚子航唇角微微扬起,在路灯的光晕里,像积雪初融时的第一缕阳光。
“没歪。”楚子航轻声说,手指在伞柄上动了动,伞骨却依然固执地倾向路明非这边,“是风在往你那边吹。”
雨滴在伞面上敲打着急促的鼓点,路明非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自己在仕兰中学时,总在雨天躲在走廊尽头,看其他同学结伴撑伞离开。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永远是被遗忘在雨里的人,直到楚子航带着伞走进他的世界,像道穿破乌云的光,明明灭灭,却从未熄灭。
宿舍楼的铁门在身后“咔嗒”闭合时,楚子航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塞进路明非手里。黑色绒盒上印着卡塞尔学院的校徽,打开来是枚银色的袖扣,刻着细密的龙鳞纹,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生日礼物。”楚子航别过脸,耳尖微微发红,“诺顿之战时,你衬衫袖口被火焰燎坏了,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这种简约的款式。”
路明非愣住了。他早忘了自己随口说过的话,却没想到楚子航会记得,甚至特意找人定制了袖扣。银色的龙鳞在掌心跳动,像某种无声的契约,将两个原本平行的灵魂轻轻系在一起。
深夜,路明非趴在床上,对着手机屏幕傻笑。聊天框里楚子航发来条消息:“明天上午九点,实战课。别迟到。”末尾还跟着个罕见的句号,像个认真的小尾巴。他摸着口袋里的袖扣,忽然听见窗外雷声轰鸣,却看见楚子航房间的灯依然亮着,在雨幕中划出温暖的光。
原来有些温柔,就像楚子航撑着的那把伞,看似倾斜的角度,实则是用整个世界的重量,为他挡住所有风雨。而路明非不知道的是,在楚子航的备忘录里,今天的日期下写着:“路明非生日,送袖扣。雨天撑伞时,注意右肩别淋湿——他总盯着我看,别让他发现破绽。”
雨滴在窗台敲打了整夜,却没人看见,在楚子航的笔记本里,夹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那是路明非去年拉他去看的《恋爱假期》,散场时路明非说:“原来撑伞时把对方护在怀里,是最无声的告白。”楚子航当时没说话,却在票根背面记下了这句话,像记下所有关于路明非的细节那样,默默藏进心底。
这一晚,卡塞尔学院的星空被雨水洗净,两颗原本遥远的星辰,在命运的轨迹里,悄然靠近了一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