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翡翠湾18号别墅的后花园被装饰成了小型天文馆。蓝色星空灯串缠绕在灌木丛间，地上铺着荧光星星贴纸，中央摆着三架不同规格的天文望远镜——程屿带来的专业级设备、顾魏准备的儿童AR望远镜，以及小星自制的纸筒"望远镜"。

"爸爸！程叔叔！看我的超级望远镜！"小星蹦跳着展示他的手工杰作，纸筒上歪歪扭扭地贴满了星星贴纸，一头还粘着个放大镜。

顾魏蹲下身，认真地通过纸筒"观测"："清晰度很高，能看见月球环形山。"他调整了一下放大镜角度，"不过焦距需要微调。"

小星咯咯笑起来，扑进顾魏怀里："爸爸好厉害！连假望远镜都能看出东西！"

程屿站在一旁，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弧度，眼神却暗了几分。他精心准备的NASA认证望远镜被冷落在一边，而那个简陋的纸筒却得到了全部关注。

"小星，"程屿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个闪亮的金属片，"程叔叔给你带了真正的宇航员徽章，想不想要？"

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上面刻着"Future Astronaut"的字样。小星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又回头看了眼顾魏，像是在征求许可。

"可以拿吗，爸爸？"

这个下意识的称呼让程屿的手指微微收紧。四年了，孩子一直叫他"程叔叔"，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毫无保留地喊"爸爸"。

"当然。"顾魏轻轻点头，"记得说什么？"

"谢谢程叔叔！"小星接过徽章，宝贝似的捧在手心，"我要给妈咪看！"说完就朝屋里跑去，纸筒望远镜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

花园里一时只剩下两个男人。午后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高一矮投在草地上，像两座对峙的塔。

"顾医生很会讨孩子欢心啊。"程屿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小星迟早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优秀。"

顾魏调整着儿童望远镜的三脚架，头也不抬："孩子不需要完美的大人，只需要真心爱他的人。"

"爱？"程屿冷笑，"缺席五年的爱？"

顾魏的手停顿了一秒，随即继续动作："我会用接下来的五十年弥补。"

程屿正要反驳，颜初晴端着水果盘从屋里走出来。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阳光下几乎透明。两个男人同时转头，目光像聚光灯一样追随着她。

"李阿姨切了水果。"颜初晴将盘子放在花园桌上，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小星呢？"

"进去找你了。"顾魏接过果盘，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了一下。

程屿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眼神一暗："初晴，我正想跟你讨论《与你并肩》的事。制作方希望我们在威尼斯电影节上配合宣传..."

颜初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我还没决定接那部戏。"

"但剧本你不是看过了吗？"程屿向前一步，"角色简直就是为我们量身定制的。"

顾魏突然咳嗽一声，放下手中的橙子："抱歉，我去看看小星。"他转身走向别墅，背影僵硬得像块钢板。

颜初晴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却被程屿拦住："让他去吧，我们谈谈正事。"他递过一份文件，"这是修改后的合约，片酬比之前高了20%，拍摄周期压缩到四个月。"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合同上，那些数字确实令人心动。但颜初晴的目光却追随着顾魏离去的方向——他正蹲在门口，帮小星系鞋带，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程屿，"她终于收回视线，"我需要考虑小星的安排。"

"可以带他进组啊。"程屿不假思索地说，"剧组有专门的儿童休息区..."

"不行。"颜初晴摇头，"这是爱情剧，拍摄强度大，而且..."她咬了咬下唇，"我不想让他看到那些亲密戏份。"

程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就让李阿姨照顾？或者..."他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顾医生不是他父亲吗？"

屋内突然传来小星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透过落地窗，能看到顾魏正举着孩子"飞飞机"，两人脸上洋溢着如出一辙的笑容。

颜初晴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一个月来，顾魏确实证明了自己是个称职的父亲——记得小星对花生过敏，知道孩子睡前要听三个故事，连幼儿园老师的名字都能一一叫出...

"我会考虑的。"她最终说。

派对结束后，小星累得在顾魏怀里睡着了。颜初晴轻轻接过孩子，感受到顾魏的手臂在她指尖下绷紧了一瞬。

"谢谢你的望远镜。"她低声说，"他很喜欢。"

顾魏点点头，目光落在小星熟睡的脸上："AR功能可以识别十二个主要星座，操作说明我发在群里了。"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夏夜特有的草木清香。颜初晴突然注意到顾魏的白衬衫袖口沾上了颜料——肯定是陪小星画画时弄的。这个曾经有洁癖的男人，现在任由孩子在他昂贵的衣服上涂鸦...

"顾魏，"她鼓起勇气，"能谈谈吗？关于...小星的安排。"

他们坐在花园秋千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颜初晴将《与你并肩》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四个月封闭拍摄的艰难抉择。

"...所以你在考虑让我照顾小星？"顾魏的声音很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尾音泄露了情绪。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完全理解。"颜初晴急忙说，"李阿姨可以..."

"我愿意。"顾魏打断她，"我是他父亲，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夜风拂过颜初晴的发梢，带着一丝凉意。她没想到顾魏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毕竟他才刚融入小星的生活一个月...

"四个月很长，"她轻声说，"你的工作..."

"我可以调整。"顾魏推了推眼镜，"正好申请了年假，剩下的时间可以调班。"顿了顿，又补充，"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格外清晰，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颜初晴突然想起五年前，他也是用这种表情说"如果你信任我，我们就一起面对"，而她选择了逃离。

"我当然信任你。"她脱口而出，"这一个月...你做得比我预想的好一百倍。"

顾魏转头看她，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那就这么定了。"他站起身，"我去拿些资料，关于小星的日常习惯..."

"等等。"颜初晴拉住他的手腕，又像被烫到般松开，"你不需要...我是说，这太麻烦你了。四个月太长了..."

"初晴。"顾魏突然蹲下身，与她平视，"我错过了他第一次呼吸，第一次微笑，第一次叫'爸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给我个机会弥补，好吗？"

这句话击溃了颜初晴最后的防线。她点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顾魏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想为她擦泪，最终只是递过一块手帕——纯棉的，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就像五年前他常备的那种。

"合约的事..."她擦着眼泪问，"你觉得我该接吗？"

顾魏沉默了一会儿："你热爱表演，这是你的职业。"声音平静而坚定，"小星会理解的。而且..."他嘴角微微上扬，"我们会每天视频，让你看他如何'折磨'我。"

这个小小的玩笑让颜初晴破涕为笑。月光下，他们之间的气氛第一次如此轻松，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些并肩而坐的夜晚。

"对了，"顾魏突然想起什么，"《与你并肩》...是那个CP粉写的小说改编的？"

颜初晴身体一僵，缓缓点头："程屿说剧本删减了很多亲密戏..."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顾魏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医生特有的冷静，"我们是小星的父母，仅此而已。"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颜初晴心脏。她看着顾魏走向门口的高挑背影，突然意识到——他以为她接这部戏是为了程屿？

"顾魏！"她叫住他，"我接这部戏是因为角色挑战，不是因为..."

"我知道。"顾魏回头，嘴角挂着勉强的微笑，"晚安，初晴。"

一周后，颜初晴在《与你并肩》的合约上签下了名字。导演冯一鸣是业界新锐，以细腻的情感刻画著称。签约仪式上，程屿站在她身旁，面对镜头笑得春风得意，而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手机——顾魏刚发来小星在幼儿园表演的照片，孩子头上戴着纸做的宇航员头盔，笑容灿烂如星。

"初晴？"程屿轻声提醒，"该合影了。"

她回过神，配合地露出职业微笑。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想起昨晚和小星的对话：

"妈咪要去工作很久，爸爸会照顾你，好吗？"

"像上次那样吗？"小星歪着头问，"但这次爸爸会给我讲睡前故事？"

"当然，每天三个。"

"那妈咪要早点回来哦。"孩子认真地说，"不然爸爸会想你想哭的。上次你出差，他看着你的照片发呆了好久..."

颜初晴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从未想过，在她缺席的那些时刻，顾魏是如何一边适应父亲角色，一边压抑着对她的感情...

"颜老师！"场记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边有个专访，关于您首次出演电视剧的感想！"

采访间里，记者热情洋溢地提问："《与你并肩》原著中有大量亲密戏份，粉丝都很期待您和程老师的化学反应，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吗？"

颜初晴保持微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彩色珠子手链："剧本做了很大调整，会更注重情感内核..."

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趁着记者换问题的间隙，她偷偷看了一眼——是顾魏发来的视频。小星穿着睡衣，正在镜头前展示他新学的"太空舞"，而背景音里，顾魏温柔的解说声清晰可闻："这是宇航员在无重力状态下的标准动作..."

这个平凡的日常片段，比任何华丽的台词都更让她心动。在闪光灯与名利场的包围中，她的心早已飞回那个有顾魏和小星等待的家。

签约仪式结束后，程屿拦住她："庆功宴在香格里拉，一起过去？"

"抱歉，我得回去收拾行李。"颜初晴婉拒，"明天一早要飞米兰参加时装周。"

"我送你吧。"程屿坚持，"正好聊聊威尼斯电影节的行程安排。"

走出大楼时，夕阳正好。颜初晴的视线被马路对面的一幕吸引——顾魏牵着小星的手站在冰淇淋店前，孩子正踮着脚指向橱窗里的某个口味。顾魏蹲下身认真听孩子说话的样子，在落日余晖中像一幅温暖的油画。

"初晴？"程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色瞬间阴沉，"那不是..."

"抱歉，程屿。"颜初晴突然下定决心，"我想和家人单独待最后一晚。"

没等程屿回应，她已经穿过马路，朝那对父子跑去。小星第一个发现她，尖叫着"妈咪"扑过来。顾魏转身时，夕阳正好照在他脸上，将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染成了琥珀色。

"签约顺利吗？"他轻声问，接过她的包。

颜初晴点点头，突然伸手拂去他肩上一根细小的羽毛——肯定又是小星玩枕头大战时留下的。这个自然而亲密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爸爸说今晚可以吃冰淇淋当晚餐！"小星兴奋地宣布，一手拉着妈妈，一手拉着爸爸，"然后看星星！"

顾魏无奈地笑笑："我说的是吃完正餐后可以吃冰淇淋..."

"但妈咪回来了呀！"小星理直气壮地说，"要庆祝！"

颜初晴看着顾魏哭笑不得的表情，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幸福感。四个月很长，但有顾魏在，她可以放心地追逐自己的梦想，就像五年前他鼓励她的那样。

"偶尔破例一次？"她朝顾魏眨眨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顾魏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轻轻点头："下不为例。"

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像极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