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约

顾魏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时，他正在审阅下周的手术方案。窗外华灯初上，医院的走廊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

"喂，请问是顾魏医生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顾魏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即使通过电流的扭曲，他也能立刻认出这个声音——小星。

"是我。"他迅速调整坐姿，仿佛孩子能透过电话看到他似的，"怎么用这个号码打来？"

"我的电话手表！"小星骄傲地宣布，"妈咪昨天给我买的，第一个就存了爸爸的号码！"

这个简单的"爸爸"让顾魏胸口一热。自从颜初晴允许小星这么称呼他后，每次听到都像收到一份意外的礼物。

"爸爸，你会来我的星空派对吗？"小星的声音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就在这周六..."

顾魏翻看了一下日程表——周六下午有一台胃切除手术，但可以调整。他正要回答，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是颜初晴模糊的提醒："宝贝，爸爸很忙的，别..."

"我要去。"顾魏立刻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急切，"几点？在哪里？"

"耶！"小星的欢呼几乎震破听筒，"就在我们家花园！程叔叔说要带专业的天文望远镜来！但我觉得爸爸的医用望远镜肯定更厉害！"

顾魏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程屿也去？颜初晴没提过这事...

"爸爸？"小星的声音突然变小，"你会带望远镜来吗？"

"会。"顾魏不假思索地答应，"比程叔叔的更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但小星的反应让他心头一软："我就知道爸爸最棒了！我最喜欢爸爸了！除了妈咪，你就是我最最喜欢的人！比程叔叔还喜欢！"

顾魏的喉咙突然发紧。四岁半的孩子不懂得掩饰，这份纯粹的喜爱像阳光一样照进他五年来灰暗的世界。

"我也最喜欢小星。"他轻声说，声音微微发颤，"周六见。"

挂断电话后，顾魏久久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墙上医学图谱发呆。窗外，华清市的夜空难得晴朗，几颗星星隐约可见。他想起小星出生那晚的星空——当时他在做什么？是在值夜班？还是在为那场该死的医疗事故失眠？他永远错过了孩子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错过了第一步，第一个单词...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颜初晴发来的消息：

【抱歉突然打扰。小星非要亲自邀请你...程屿的事我没来得及提前告诉你。】

顾魏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他想问为什么程屿会受邀，想问颜初晴是否知道那个男人就住在隔壁，更想问她对程屿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最终只回复：

【没关系。周六我会准时到。】

几乎是立刻，颜初晴回复：

【李阿姨准备了烧烤，你不用带太多东西。】

这种家常的对话让顾魏有种奇异的错觉，仿佛他们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在为一场普通的聚会做准备。他正要回复，第三条消息跳出来：

【对了，小星说想要你那个医用望远镜...需要我准备什么特别的吗？】

顾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孩子还记得他上周视频时展示过的内窥镜显示器——他随口说那是"看身体里星星的特殊望远镜"。

【不用。我带适合他年龄的礼物。】

放下手机，顾魏打开电脑，搜索"儿童天文望远镜"。四岁半的孩子能理解土星环吗？会喜欢月球表面的阴影吗？他像个第一次准备礼物的毛头小子，在浩瀚的宇宙知识中笨拙地挑选着最适合小星的部分。

——

翡翠湾别墅的主卧里，颜初晴刚哄睡小星，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杨莉的来电。她走到阳台上才接听，夜风吹散了她疲惫的叹息。

"初晴！好消息！"杨莉的声音充满兴奋，"《与你并肩》的版权谈下来了！制作方点名要你和程屿主演！"

颜初晴愣了一下："《与你并肩》？那个网络小说？"

"对！就是'修晴永恒'CP粉写的那本！连载期间点击破十亿，实体书卖了上百万册！"杨莉语速飞快，"导演是冯一鸣，预算无上限，平台S+级定制剧！"

颜初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她知道这本小说——以她和程屿为原型创作的爱情故事，从他们第一次合作开始连载，几乎同步记录了四年来所有公开互动。粉丝们疯狂追捧，甚至有人根据书中情节在现实中"打卡"。

"莉姐，我从来没拍过电视剧..."

"所以才要尝试啊！"杨莉打断她，"电影咖下凡拍剧是现在的趋势。而且你知道片酬多丰厚吗？单集报价比《星辰之下》整部电影还高！"

夜风吹乱了颜初晴的头发，也吹不散她心头的犹豫。电视剧拍摄周期长，六个月封闭式拍摄意味着她要和小星分开很久...

"什么时候开机？"

"威尼斯电影节结束后一周。"杨莉说，"正好趁热打铁。对了，程屿已经签了，就等你了。"

颜初晴皱起眉头。程屿已经决定了？甚至没跟她商量？这种被安排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说，"这关系到小星的安排。"

"初晴，"杨莉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知道现在多少小花在虎视眈眈吗？如果你拒绝，制作方很可能找苏雯..."

苏雯——那个一直想取代她位置的竞争对手。颜初晴闭上眼睛，额头抵在冰凉的栏杆上。五年了，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任何一次错误选择都可能前功尽弃。

"给我三天。"她最终说，"我需要和...家人商量。"

挂断电话，颜初晴在阳台上又站了一会儿。隔壁19号别墅的灯依然亮着，窗帘后隐约有人影晃动。自从发现程屿可能是"新邻居"后，她每次看到那栋房子都觉得不自在。

手机屏幕亮起，是顾魏发来的消息：

【找到一款适合小星的天文望远镜，附带AR星座图。需要先拿给你看看吗？】

这个简单的询问让颜初晴胸口泛起一阵暖意。顾魏总是这样，事无巨细都要确认她的意见，仿佛他们真的是共同抚养孩子的伴侣。而程屿...她想起今天他突然出现在医院慈善晚宴上的新闻，还有那些暧昧不清的发言，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初晴？"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她差点摔了手机。转身看到保姆李阿姨站在卧室门口，手里端着热牛奶。

"抱歉吓到你了。"李阿姨递过牛奶，"看你最近睡不好，热了杯牛奶。"

颜初晴道谢接过，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指尖。李阿姨是从小照顾她的保姆，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所有内情的人。

"刚才的电话...是关于工作的？"李阿姨小心翼翼地问。

颜初晴点点头，将《与你并肩》的事简单说了。李阿姨听完，犹豫了一下："那...小星怎么办？六个月太长了。"

"我可以带他进组..."

"不行。"李阿姨罕见地打断她，"剧组环境太复杂，而且这次是爱情剧，小孩子看到那些亲密戏份不好。"她顿了顿，"除非...你考虑让顾医生照顾？"

颜初晴的手指一颤，牛奶差点洒出来。让顾魏单独照顾小星六个月？他们相认才不到一个月...

"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李阿姨轻声说，"而且小星那么喜欢他..."

颜初晴望向儿童房的方向。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夜灯光芒——小星坚持要开着星星灯睡觉，就像顾魏教他的那样，说这样才能"和宇宙对话"。

"我会考虑的。"她最终说，"周六派对后...我和顾魏谈谈。"

——

19号别墅的书房里，程屿站在落地窗前，望远镜对准了颜初晴的阳台。虽然看不清细节，但他能辨认出她接电话时不安的肢体语言——手指绕头发，来回踱步，这些都是他研究多年的小习惯。

"确认了，杨莉刚给她打过电话。"助理站在身后汇报，"《与你并肩》的项目已经递到她手上。"

程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调整望远镜焦距："她什么反应？"

"犹豫，但没拒绝。"助理翻看记录，"杨莉按您交代的，特意提到了苏雯虎视眈眈。"

"很好。"程屿放下望远镜，转身走向酒柜，"让制作方把片酬再提高20%，务必在她考虑清楚前把合约送到程氏娱乐过目。"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映出他志在必得的眼神。四年布局，终于到了收网时刻。《与你并肩》不只是部电视剧，更是他精心设计的舞台——六个月封闭拍摄，朝夕相处，加上原著中那些亲密戏份...没有人能抵抗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顾魏那边呢？"他啜饮一口威士忌，"望远镜买了吗？"

"买了，是Bresser的儿童款。"助理递上一份清单，"我们还查到，他申请了下周的年假，似乎准备带小星去天文馆。"

程屿的眼神一冷："取消它。"

"这...恐怕不容易。顾魏在医院地位很高..."

"那就制造点意外。"程屿放下酒杯，声音轻柔得可怕，"比如...五年前那起医疗事故的家属突然想接受媒体采访？"

助理迅速记下："我这就去安排。另外，周六的派对..."

"按原计划。"程屿走到衣帽间，取出一套星空蓝的休闲西装，"天文望远镜准备好了吗？"

"瑞士定制的那台已经空运到了，附带NASA最新发布的星图软件。"助理犹豫了一下，"不过...小星真的会喜欢吗？他才四岁半..."

程屿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他喜欢星星，因为颜初晴告诉他爸爸是天上最亮的那颗。"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现在'星星'回来了，我们得让他知道，谁才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助理离开后，程屿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段珍藏的视频——三年前，颜初晴带着一岁多的小星来探班。孩子摇摇晃晃地走向他，奶声奶气地喊"程叔叔"，而她站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美得像幅油画。

四年了，他耐心等待，步步为营，从送小星礼物到争取与她合作电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走进她的生活。而现在，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前男友就想摘走他守护已久的果实？

"再等等，初晴。"程屿对着视频轻声说，"很快你就会明白，谁才是最适合站在你身边的人。"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就像某些人短暂的出现，终将被更耀眼的光芒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