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的雨连下了三天。
颜初晴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手机里不断弹出疫情警报——华清市发现3例确诊,全市进入紧急状态;横店影视城封闭管理;北京所有剧组暂停拍摄......
"初晴姐,刚接到通知。"助理小林举着平板电脑推门而入,"无锡全市静默管理,我们暂时走不了了。"
平板上是《汉宫春秋》剧组群的消息,导演张黎发了条语音:"各位老师安心住下,食宿剧组全包。有特殊情况随时联系我......"
话音未落,门铃响了。程屿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份剧本。他发梢还滴着水,黑色口罩上方的眼睛微微弯起:"看来我们得组个'困城剧组'了。"
《汉宫风月》临时筹备处
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被改成了临时选角中心。颜初晴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剧本,有些恍惚——这些全是因疫情搁置的项目,现在全指望她和程屿救场。
"最紧急的是《汉宫风月》。"选角导演指着分镜图,"赵合德与汉成帝的戏份,原定演员困在北京来不了。"
程屿翻着剧本挑眉:"从少年刘彻直接演到他曾孙?"
"只有二十天戏份。"导演急忙解释,"而且就在无锡影视城拍,场景都是现成的。"
颜初晴的指尖停在"赵合德沐浴"那场戏上。这个在历史上以"温柔乡"著称的美人,与赵飞燕是亲姐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我们接。"她听见自己说。
程屿诧异地看她一眼,却在看到她指尖微微发颤时明白了什么——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从《午夜巴黎》开始,从未变过。
化妆间,开拍前两小时
"赵合德的妆造要'艳而不妖'。"造型师边为颜初晴梳头边解释,"史上记载她'肤如凝脂,媚骨天成',所以我们会用珍珠粉打底。"
当金步摇插入高耸的惊鹄髻时,镜中的女人已与昨日娇憨的陈阿娇判若两人。最绝的是眼妆——不同于赵飞燕的飞扬眼线,赵合德的眼尾下垂,看人时自带三分楚楚可怜。
"颜老师,"化妆师小声问,"您和程老师合作这么多次,会不会......"
"好了吗?"程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适时打断了尴尬的提问。
他今日的汉成帝造型贵气逼人——十二章纹冕服,腰间玉带钩上雕着螭龙。但最摄人的是眼神里那种疲惫的纵欲感,活脱脱是个被酒色掏空的帝王。
"陛下。"颜初晴按剧本行礼,故意让金步摇晃出诱人的弧度。
程屿伸手虚扶,指尖在即将碰到她衣袖时堪堪停住:"爱妃不必多礼。"这声"爱妃"叫得百转千回,仿佛已经预见了这个角色悲剧的结局。
片场,第三场戏"温柔乡"
这是历史上著名的"赵合德沐浴"场景。颜初晴裹着雪白浴袍走进片场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是因香艳,而是她周身散发的那种脆弱感。
"Action!"
氤氲热气中,赵合德背对镜头解开衣带。她没有全裸,而是用湿发遮住背部,仅露出肩头一抹朱砂痣。当汉成帝闯入时,她惊惶转身的动作带动水面花瓣轻颤,眼中泪光恰到好处:"陛下...妾身..."
程屿的反应堪称教科书级别——他先是情欲熏心的急切,接着在看到她眼泪时骤然清醒,最后化为无奈的宠溺:"朕的合德,连哭都这么美。"
导演忘了喊卡。这场戏后来被史学顾问称赞"完美还原了《飞燕外传》记载的'色衰爱弛'悲剧前奏"。
第五天,重头戏"婴孩夭折"
颜初晴蜷缩在锦被里,怀中抱着个丝绸包裹的"死婴"。这是赵合德人生转折点——她假装怀孕又谎称婴儿夭折,导致许皇后被废。
"陛下..."她哭得浑身发抖,却不忘将脖颈线条展露得优美脆弱,"我们的皇儿..."
程屿踉跄着扑到榻前,冕旒玉珠甩在脸上也浑然不觉。他颤抖的手悬在"死婴"上方不敢触碰,突然暴怒地掀翻案几:"传旨!废后!"
监视器后的老戏骨们纷纷点头。这种层次分明的表演,完全看不出是临时接手的角色。
片场休息间隙
颜初晴捧着保温杯暖手,忽然发现杯底刻着行小字:【华清医院定制】。这是顾魏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摸出手机,信号格微弱地跳动。
"还是联系不上?"程屿递来一盒润喉糖,"我刚问过前台,全市基站都在抢修。"
颜初晴摇摇头。三天没和小星视频了,她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上的恐龙贴纸——那是儿子去年贴上去的。
"程老师!颜老师!"场务急匆匆跑来,"《大秦赋》剧组想请你们客串嬴政和赵姬!"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苦笑。
《大秦赋》片场,嬴政加冕戏
颜初晴的赵姬造型惊艳了整个剧组。三十岁的少妇发髻间簪着青铜凤鸟钗,玄色深衣上暗绣着玄鸟纹,眼角用金粉勾勒出细纹——这是历史顾问根据秦代贵妇妆容复原的"帝王母仪妆"。
"Action!"
少年嬴政(程屿饰)跪坐在铜镜前,赵姬手持玉梳为他束发。剧本里本该是温情场景,颜初晴却演出了微妙的政治感——她每梳一下都像在丈量权力,当玉梳停在嬴政后颈时,程屿的背肌明显绷紧了。
"政儿。"她忽然用剧本没有的昵称轻唤,手指抚过他发间那根象征质子身份的楚式发带,"这根旧物,该烧了。"
程屿的反应堪称绝妙——他猛地抓住母亲手腕,却在触及她冰冷玉镯时松开:"母后说得是。"转身将发带投入炭盆的刹那,眼中闪过少年不该有的狠厉。
"卡!"导演激动得声音发颤,"这段即兴发挥绝了!把嬴政与赵姬既相依为命又互相猜忌的关系全演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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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0月5日,无锡影视城
颜初晴卸下赵姬的玄色凤钗时,化妆镜里映出程屿的身影。他仍穿着嬴政的十二章纹冕服,正低头让造型师拆解繁复的玉带。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后颈处一道浅浅的红痕——那是今早拍摄"嫪毐之乱"时,道具剑不小心划伤的。
"颜老师,程老师!"《大秦赋》的场记小妹气喘吁吁跑来,"《夏商周》剧组在3号棚等您二位试妆!"
程屿从镜子里与颜初晴对视,两人同时苦笑。这已经是他们被困无锡的第十五天,接手的第四个客串角色。
3号摄影棚,《夏商周》剧组
"夏桀与妺喜的戏份只有三场,但很重要。"导演指着分镜图,"要演出'倾宫瑶台'的奢靡与'酒池肉林'背后的政治隐喻。"
颜初晴抚摸着剧本上烫金的"妺喜"二字。这个被后世妖魔化的末代王妃,在最新史学研究中被认为是政治牺牲品。
"我们加了个细节。"历史顾问兴奋地解释,"妺喜其实是间谍,她故意引诱夏桀荒淫无度,为商汤创造机会。"
程屿突然轻笑:"所以她和纣王是一对难兄难弟?"这话引得满棚哄笑——他们刚拍完为纣王平反的《焚天录》。
化妆时,颜初晴发现程屿一直揉着右手腕。"扭伤了?"她小声问。
"嬴政那场批奏折的戏,"他活动着手腕,"竹简堆了二十斤重。"
颜初晴本能地伸手想帮他揉,却在触到他皮肤的瞬间想起酒店露台那枚青铜带钩。指尖一颤,迅速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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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7日,夏桀妺喜杀青戏
"最后一场,'倾宫夜宴'!"
颜初晴的妺喜造型艳得惊人——孔雀翎羽织就的曲裾,发间缀满玉蚕与青铜铃。当她斜倚在夏桀怀中喂酒时,铃铛随着动作发出蛊惑人心的声响。
程屿的即兴表演令人毛骨悚然——他忽然掐住妺喜下巴,将酒液强行灌入她口中,却在群臣看不见的角度,用拇指轻轻擦去她唇边溢出的酒渍。这个细节完美展现了夏桀对妺喜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
"卡!完美!"导演激动得声音发颤,"这段绝对能进北电教材!"
杀青合影时,程屿突然凑到颜初晴耳边:"你猜下一个角色是什么?"
她还没回答,《洛神赋》剧组的副导演已经举着剧本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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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9日,少年曹丕与甄宓
当颜初晴换上甄宓少女时代的素白深衣,造型师忍不住惊叹:"这简直就是'翩若惊鸿'本人!"
不同于成熟后的华丽,少年甄宓只以一根白玉簪束发,行走时衣袂翻飞如鹤翼。而程屿的少年曹丕更是颠覆形象——不再是老成持重的世子,而是会为心爱姑娘爬树摘梨的翩翩少年。
"Action!"
梨花树下,少年曹丕将刚摘的梨子在衣袖上擦了擦,递给甄宓:"听闻甄小姐擅诗文?"
颜初晴接过梨却不吃,指尖在梨身轻轻一划:"世子可知'梨'与'离'同音?"——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台词,却暗合了二人日后"七步诗"的悲剧。
程屿的反应堪称绝妙。他先是一怔,继而夺回梨子狠狠咬了一口:"那本王偏要逆天而行!"汁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像极了多年后毒杀甄宓时的鸩酒。
监视器后的老戏骨们集体鼓掌。这场即兴发挥后来被《三国志》研究专家称赞"精准捕捉了曹丕性格中的偏执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