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敲在教室窗玻璃上,孟晚棠用橡皮擦蹭掉素描本上多余的线条。铅笔灰沾在指腹,她低头吹了吹,画纸上少年侧脸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又画我?"郁听禾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运动后的热气。他拉开前座椅子反坐着,校服领口沾着融化的雪水,喉结随着呼吸上下滚动。
孟晚棠合上素描本,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发红的耳尖。"外面雪很大?"
"体育课改打雪仗了。"郁听禾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推过来,杯盖旋开时冒出白雾,"老张特许的,说今年初雪值得纪念。"
热水带着蜂蜜的甜滑进喉咙,孟晚棠数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保温杯是去年她送的生日礼物,杯底刻着小小的木樨花,和郁听禾家院子里那棵一样。
放学铃响时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郁听禾蹲在走廊尽头系鞋带,黑色羽绒服下摆扫着地面。"我妈让你今晚来吃饭,"他头也不抬地说,"炖了酸菜白肉。"
"我得去琴房。"孟晚棠把围巾多出来的部分绕在他脖子上,"下周音乐社考核。"
围巾上有淡淡的柑橘香,郁听禾突然抓住她手腕。他掌心有打雪仗留下的凉意,食指第二指节贴着她的脉搏。"你手好冷。"他皱眉的样子和小学时监督她喝姜汤时一模一样。
校门口的路灯次第亮起,雪地上拖出两道并行的影子。孟晚棠踩着他踩过的脚印往前走,靴子陷进雪里发出咯吱声。这个习惯从六岁保持到现在,那时候郁听禾总会故意把步子迈得很大,看她踉踉跄跄追在后面笑。
"元旦前能完工吗?"郁听禾突然问。
孟晚棠踢起一簇雪,"什么?"
"我的生日礼物。"他转身倒退着走,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表情,"你每年都提前三个月准备。"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孟晚棠想起素描本夹层里的演唱会门票。省吃俭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黄牛坐地起价时差点没凑够。她伸手拍掉他肩上的雪,"今年可能......"
郁听禾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时屏幕朝下,但孟晚棠还是看到了锁屏上跳出的消息预览。\[明天老地方见?\]发送人的头像是一簇跳动的火焰。
"我妈催了。"郁听禾按灭屏幕的速度比平时快半拍。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这次没等她跟上。
酸菜白肉的香气飘过篱笆墙时,孟晚棠正在给素描本封面贴防水膜。郁听禾的房间亮着灯,窗帘没拉严,能看见他靠在床头打字的样子。手机光映在他脸上,嘴角扬起的弧度陌生得刺眼。
第二天早自习,孟晚棠把保温杯放在郁听禾课桌上。前桌的椅子空着,值日表上他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来——本该他负责的包干区,现在挂着"林夏"的名牌。
"转学生?"孟晚棠问同桌。
"听说昨天刚办手续。"同桌压低声音,"三中过来的,好像因为打架记过......"
教室后门突然被撞开。郁听禾拎着拖把进来,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沾着水渍。他身后跟着个穿改短校服的女生,栗色长发用红丝带扎着,正把一包纸巾拍在他背上。
"说了不用。"郁听禾侧身躲开,却接过纸巾擦了擦手。
女生歪头看见孟晚棠,眼睛弯成月牙。"你好呀,我是林夏。"她指甲上画着小火焰,和昨晚消息头像一模一样。
课间操时孟晚棠在郁听禾课桌里找学生证。数学书夹层露出半截电影票,抽出来是两张连座的《泰坦尼克号》,日期着今天下午。
"找这个?"郁听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门,手里晃着她的学生证。他脖子上挂着林夏的红丝带,在锁骨位置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礼堂公告栏前挤满了人。元旦晚会海报刚刚贴出来,宋祈云作为学生会文艺部长正在讲解流程。他看见孟晚棠时停下板书,"钢琴独奏还缺个节目。"
"我考虑一下。"孟晚棠低头整理袖口。宋祈云去年送的银手链有些松了,总是滑到腕骨下面。
"考虑什么?"郁听禾从身后凑过来,带着一股陌生的柑橘混薄荷的香气。不是她常用的那款洗发水。
孟晚棠把电影票塞回他书包夹层。"元旦你有安排吗?"
"可能要去..."郁听禾的视线越过她肩膀,林夏正在礼堂后排冲他挥手。他喉结动了动,"再说吧。"
素描本最新一页被橡皮擦破了角。孟晚棠反复描摹记忆里郁听禾十一岁时的笑脸,却怎么也画不出他最近看林夏时的眼神。画纸右下角不知不觉多了滴晕开的水渍,她啪地合上本子,听见礼堂传来林夏试麦的笑声。
"喂——"少女清亮的嗓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校园,"下面这首歌送给高一七班的郁听禾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