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岔路口

礼堂里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壁灯亮着，孟晚棠站在钢琴旁，指尖轻轻划过琴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混合着些许灰尘的味道。她低头看着散落的琴谱，一张张纸页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宋祈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走进来，而是静静站在那里观察了一会儿。孟晚棠专注整理的样子让他不忍打扰。最终，他还是迈步走了进来，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孟晚棠转过头，看到是他，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这笑容带着些许疲惫，却又透着几分安心。宋祈云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开始帮忙收拾散乱的琴谱。

两人默契地配合着，谁也没有说话。偶尔碰到相同的一张琴谱，手指不经意相触，又迅速分开。孟晚棠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发烫，不知是因为刚才演奏的缘故，还是因为那个短暂的触碰。

礼堂的回声让每一个细小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脚步移动的轻响，还有远处传来的隐约风声，交织成一首独特的夜曲。宋祈云的动作很轻，生怕打破这份宁静。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孟晚棠的侧脸上，看着她认真整理的模样，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收拾完最后一张琴谱，孟晚棠直起身，轻轻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宋祈云递给她一杯热饮，是从校门口的小店买来的。杯子表面还冒着热气，在寒冷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谢谢。"孟晚棠接过杯子，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带来一丝暖意。她低头喝了一口，是她最爱的香草拿铁，甜中带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宋祈云点点头，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节目单。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只是随意翻看，但眼神却停留在孟晚棠的名字上。那份节目单已经被她攥得有些卷边，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礼堂的温度似乎降了几度，孟晚棠感觉脖颈有些发凉。她将围巾拉紧了些，转身望向窗外。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在路灯下翩然起舞，给整个校园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该走了。"宋祈云的声音低低传来。孟晚棠点点头，跟着他走向门口。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静谧的夜色。走出礼堂时，冷风扑面而来，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经过教学楼门口时，孟晚棠忽然停住了脚步。不远处，郁听禾和林夏正并肩走来。林夏手里拿着电影票的票根，正开心地说着什么。郁听禾低着头听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两人的身影被路灯光拉得很长，交错在一起。

孟晚棠的心猛地一沉。她看见郁听禾抬起头，目光正好扫过这边。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犹豫和复杂。但很快，他就移开了视线，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往前走。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孟晚棠攥紧了手中的纸杯，指节微微发白。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想要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宋祈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已经很棒了。"他的声音温和却坚定，"有些人值得更好的等待方式。"

孟晚棠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宋祈云。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某种深邃的光，像是藏着千言万语却不愿说出口。雪花在他睫毛上凝结，形成细小的冰晶，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为什么..."孟晚棠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最失落的时候出现？"

宋祈云沉默了片刻，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因为有些人，值得被人等。"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孟晚棠内心深处的一扇门。

寒风中，孟晚棠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那杯热饮，最后一丝热度透过掌心传来。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深处涌动的复杂情绪。

"学长..."她轻声开口，声音却被风吹散。宋祈云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接过她手中的空杯，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他帮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围巾，动作轻柔却不失分寸。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风雪中，谁也没有再说话。教学楼的钟声远远传来，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每一下钟声都像是在敲打着孟晚棠的心房，激荡起层层涟漪。

宋祈云看了看时间，轻轻说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孟晚棠迟疑了一瞬，终于点了点头。

他们沿着积雪的小路慢慢走着，鞋底踩在薄薄的雪层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下一个光源处重叠在一起。孟晚棠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些纠缠的影子，思绪也随之飘远。

她想起小时候和郁听禾一起走在这条路上的情景。那时候他们总是牵着手，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如今，这条路依旧是这条路，人却不再是那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雪花不断飘落，落在她的发梢和肩头，很快就融化成了细小的水珠。宋祈云脱下自己的围巾，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这个举动让她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我没事。"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就是有点累了。"

宋祈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明白此刻的沉默胜过任何言语。两人继续向前走着，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起来。宿舍楼的灯光已经在前方闪烁，像是一盏指引方向的灯塔。

到达宿舍楼下时，孟晚棠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宋祈云。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她忽然发现，这个一直在默默守护着自己的人，眼神里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温柔和执着。

"今晚..."她犹豫了一下，"谢谢你。"这话听起来太轻，完全承载不了她此刻复杂的心情。宋祈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微笑着摆摆手。

"早点休息。"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进了风雪中。孟晚棠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里。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任由雪花落在身上。

这一刻，某种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执念似乎开始松动了。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至少此刻，她愿意给自己一个重新思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