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就是九头鸟啊！”
“看上去跟人类曾经的连体婴儿有点像，但那一般都是个例，九头鸟是整个种群都如此吗？”
现在人类实行优生优育计划，选择最健康的受精卵，一般不会出现畸形儿，就算有，也都在最初还没长成型的时候就被发现并优化掉了。
导游笑着回答并科普：“整个种群都是这样哦。”
“九头鸟的再生过程，来源于一枚鸟卵，这种鸟在受精卵阶段的构造就是不一样的，大家可以看一下这张透视图。”
导游的手表中投射出一张悬浮图，上面展示着九头鸟蛋的发育过程。
蛋一开始的内部结构中就有一个小球周围拱卫着一圈更小的球。
“这就是它们的胎中构造，起初九个头是共用一个大脑的，但是在生长发育的过程中，初始大脑便会开始分裂，向颅腔游离……”
他讲解的时候，悬浮图里的鸟蛋内部也在迅速发育，这九个头都拥有自己的大脑，但是相处却很和谐，在胎中的时候像伞盖一样将鸟喙往下压，埋在湿润的胎毛里，避免伤害到身体的其他构造，最终由其中的某一个脑袋抬起，带领着所有的脑袋，开始啄开蛋壳。
这个过程很迅速，可能是因为头多力量大，大多数时候会啄出一个接近圆形的蛋片。
悬浮图展示到这里的时候，导游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圆形的小蛋片分享给学生们。
“这就是它们在实验室里啄出来的蛋片，大家可以拿去观察一下和普通的鸡蛋壳有什么区别，现在大部分的九头鸟已经被投放到野外，以后大概就收集不到这么大批量的蛋片了，也可以带回家当个纪念哦。”
我也拿了一个，这蛋片比平常的鸡蛋壳要硬一点，蛋面是青灰色，最奇特的是上面的脉络发红，像毛细血管蜿蜒。
我本打算悄悄昧下这枚蛋片，或许能回去研究一下。
本次投放的三个A I再生生物中，我唯独没有接触过九头鸟这种东西，研究所里的确存放着一些视频，拍到过神农架的云层里出现过一团影子，像鸟的翅膀，脖子奇长，几个脑袋像小蛇一样游动，但这些视频无一不存疑。
那导游好像专门盯着我的动作一样：“方老师也对蛋片感兴趣啊？”
一边儿手手相传围观蛋片的学生们齐齐看来，其中与我最不对付的小孩叫秦予，是那种典型的会在课上接老师话的跳脱叛逆小男生。
因为成绩好家境好，自尊心又强，在课堂上跟我开玩笑，我没搭茬儿甚至还训斥他，让他丢了面子。
此后他就一直跟我针锋相对，之后也没有改掉自己爱搭话的习惯，不过不再具有玩笑性质，往往都是奔着怼我让我难堪去的。
一听这话，就好像抓住了我的把柄。
“老师你怎么跟学生抢东西啊，我们都不够分要好几个人看一个呢，你是老师就想独吞一个，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啊？”
我并没有抬头看他，而是将蛋片放进了一个带软垫的小盒子。
“我们是代表学校来参观的，这枚蛋片回去后会放进校藏馆，秦同学要是现在没看够，回学校可以去校藏馆看个够。”
秦予翻了个白眼，他对一个蛋壳没兴趣，多稀奇看两眼也就算了，倒也没到那么喜欢的程度。
倒是那九头鸟，刚刚刷一下就飞过去了，也就看了个大概。
“导游先生，咱们能不能近距离观察一下九头鸟啊，离得太远了，近视眼可怎么办啊！”
是的，虽然科技发展到如今已经非常发达了，但是万恶的近视眼来源于人体本身的结构变化，还没有被攻克。
只能预防，不能根除。现在已经普及了高精度覆眼镜片，可以根据眼睛度数的变化而自动调整，保证视力始终在5.0，这也很大程度延缓了近视加深的速度。
秦予只是想耍个宝。
“当然可以了，不过到底是动物，还具有野性，大家不要靠的太近哦。”
导游又吹了一声哨子，但是细听跟刚才的哨声节奏又不一样，他们通过改变哨声的频率来下发指令。
这一次，有两只灰扑扑的九头鸟从树冠飞下来，落在我们所处的休息地的栏杆上。
九个脑袋十八个眼睛，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灵动，歪歪头的样子甚至有些呆萌，看得一些小女生心都要化了。
我也能更近距离的观察，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我将夹在指缝的另一枚蛋片塞进了兜里。
没人发现我刚刚其实拿了两片，蛋壳重叠在一起，大小又差不多。
星生生的人越防备我，我就越升起一种诡异的疑心。
近距离看到的九头鸟，脑袋已经不再像肿瘤，那些类似肿瘤的凸起其实是炸开的羽茬儿，幸好在场的人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即使这些家伙并不丑，也会被这种密集的构造吓晕过去。
九个头也并不像一个个分开的圆球，脑后的羽毛簇拥在一起，跟胎里的状态差不多，像一把闭合的折叠伞，所以看上去也并不诡异，灰色的羽毛光泽性很强，脑袋和身体连接的地方的毛色色彩更加斑斓缤纷，随着光的折射而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很漂亮，整个肢体上端的结构像一丛毒蘑菇。
翅膀展开的时候很长，翅骨粗大，我敢保证打人很疼，甚至那些羽毛看上去都很锋利，炸开的话像刺儿一样硬。屁股上拖着数根暗红色带斑点，尾羽，也很长很锋利，并不像孔雀的尾巴那样具有观赏性，也不笨重以至于影响飞行。
这群学生是一中学习成绩最好的一批，面对新生生物并不只是看，更踊跃发问。
“它有这么多脑袋，每个脑袋的意识都是独立的吗？那它们怎么支配身体？”
“是啊，如果头和头意见不合产生分歧怎么办，会不会打架呢？”
“这么多头是每个头都必须要吃到东西才能满足，还是只用满足身体的供给就够了啊？”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实验，这些问题早就已经得出了答案，导游的手表将他们的问题记录在册，并在所有人提问完毕后一一作答。
“根据研究显示，九头鸟的九个脑袋都具备自己独立意识，大家可以把这九个脑袋看作一个族群，他们共同维持着族群的和谐，脑袋多的好处在于，它可以全方位观察自己的生存环境，遇到影响生命的危险元素也能够及时察觉、避开和反击。”
“它是一种高智慧的生物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产生分歧的，但是也有产生分歧的情况，这时候就会由其中被推选出的智脑进行阻止和调节，其它脑袋都很信服这个智脑，并共同维护智脑的地位。”
“在饮食方面，大都是谁看见了谁吃，毕竟都是在一个身体里，但是九头鸟因为身体的特殊构造，在脖子处长着一个小的胃囊，猎物在有多大情况下还会储存在小胃囊里，所以有时候各个头之间会把食物匀一匀。”
有学生了然：“哦！就跟一大家子似的！”
“是的，就像一大家子但是用着同一个身体，意识共存。”
我一边记录一边发问：“看上去目前出来的几只九头鸟还是幼年期，它们还没有各自的脖子，请问贵司已经投放有成年期的九头鸟吗？”
导游点头：“方老师不愧是地球研究学博士，您说的没错，这几只还只是幼年期，成年期的九头鸟已经具备了完善的意识和头脑，哨声已经无法令它们产生条件反射，接下来我会用猎物将它们诱导出来。”
“请各位同学往里退一退，大家是第一批参观者，为了确保同学们的安全，初次接触将开启护栏。”
“大家可要睁大眼睛哦，成年的九头鸟很大一只，胆小的同学可以先找好好朋友的怀抱哦！”
秦予立刻往最前面一钻：“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大，还整个护栏，它还能啄我不成？”
“秦予你能不能哗众取宠了，你个子那么高能不能往后站站，挡着别人了！”
说话的是A班班长陈荫，常年霸榜校第一，对生物很感兴趣，已经参加过多次生物研究课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走今年的招免进联科大，连星生生都多次跟她接触，打算让人在校期间同时兼职公司的研究。
不过目前还处于商谈阶段，说是生物研究方面的未来之星也不为过。
她的话还是很管用的，人都是慕强的，强则有威信。
秦予撇撇嘴，任命地往旁边挪了挪，挪到了前排的角落。
“这样总行了吧?”
导游投放的诱饵是几只活蹦乱跳的肉鸡。
鸡一出笼就开始啄食地上的米粒，有几只大公鸡不住地鸣叫，扑动着翅膀，显得很不安。
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总是更明显，导游查看着手表。
“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有一些伤害小动物的画面，胆小的同学可以先闭上眼，等成年九头鸟进食完毕再睁眼看也不迟。全影像定位九头鸟正在赶来的路上，马上就要达到咱们这里了。”
我看着秦予的位置，冷不丁地开口提醒：“秦同学，我建议你往人群里靠一靠，别离护栏那么近。”
休息区的上方为了遮挡紫外线有一个磁悬浮的顶，护栏正是以此为范围，秦予正仗着自己长得高，探出护栏外半个身子。
看见我站在靠中间的位置，秦予又不知道哪儿来的气。
“放心吧老师，就算遇到危险了我一个大男人站在这儿还能保护你们，但是话说回来，保护学生应该是老师的责任吧？老师你胆子这么小，校长为什么要让你当领队啊？至少班主任是个男的，还有保护同学们的能力。”
他阴阳怪气：“地球研究学博士就是这么在地球上做研究的吗？真怀疑老师你的论文是不是掺水了……”
他说话的时候身子仍然搭在护栏上，只是扭头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其他同学已经变了脸色。
陈荫也咽了咽口水，往里躲了躲：“秦予你别胡说八道了，快点进来！”
秦予难得没有被我打断，还以为自己踩中了我的痛点，火力正猛呢，连陈荫插话他也杠上两句。
“哟，班长你被方老师传染了？胆子也变得这么小，我靠在这儿能怎么的？还能近距离观察呢！”
“这九头鸟怎么还没来啊？慢死了，就这早年没被抓住真是出奇了……”
我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已经来了。”
他一边回头一边张望：“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啊——”
少年破音的尖叫响彻整个休息区。
秦予一回头，正对上一只鸟头，鼻尖差点儿撞上鸟喙，距离近到甚至可以看清鸟眼睛里的结构，油黄的喙带着弯钩，整张脸像老鹰又像秃鹫，脖子又长的像鸵鸟，勾着脖子正好奇地看他。
另一个脑袋已经快准狠地衔起最近的一只肉鸡吞吃入腹，甚至在吞咽的同时还回头望了望他。
秦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吓傻了的原因，竟然从一只鸟，准确的来说是一个脑袋的眼睛里，看见了蔑视。
他并不为这种蔑视而苦恼，他现在最苦恼和可怕的是，剩下的几个的头也各自寻找着肉鸡，而秦予面前的那个头，似乎在观察他……
是不是像肉鸡一样能吃。
也该秦予倒霉的，那两个导游正检查着全影像定位是不是坏了，定位显示九头鸟已经和休息区重合了，但是好几分钟都没有踪影。因为手表的屏幕有限，全影像定位在上面显示的时候只能显示一个缩略，他们正想将影像投放出来，九头鸟就现身了。
此时他们的表情也有些惊恐，我确定他们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了。
也确定了，九头鸟是会伤人的。
秦予被吓得退了几步跌倒在地。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有回头跑，野兽的攻击时间就在猎物逃跑的时候。
护栏是单向的，九头鸟的脑袋伸不进来。
我看向那两个导游：“看来你们应该增加告示了，禁止游客探出护栏外。”
“以及，在悬浮顶上加装驱鸟器。”
因为刚刚那九头鸟，正是站在悬浮顶上。
真是聪明又可怕的生物。
明明已经见到了肉鸡，还会站在悬浮顶上停留好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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