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锯进林夏的耳膜。楚阳右手无名指渗出的血珠在触控屏上蜿蜒,与那些正在消失的记忆曲线纠缠成诡异的共生体。她抓起染血的触控笔,笔尖悬在屏幕上方时突然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楚阳左手疤痕里露出的微型电路板正发出与警报同频的脉冲蓝光。
"别碰那个接口!"陈墨的防护面罩因急促转身泛起鱼鳞状波纹,橡胶手套擦过林夏手背时留下医用酒精的刺鼻气味。他手中的镇静剂针头在蓝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斑,正好映出三年前楚阳修改的第一份体检报告编号。
林夏的笔尖已经落下。金属与玻璃碰撞的刹那,病房所有显示器同时播放起不同时间节点的监控录像——二十岁的楚阳在实验室用烧红的镊子烫自己虎口,二十五岁的楚阳对着镜子练习隐瞒病情的微笑,昨夜昏迷前的楚阳将注射器针尖抵在锁骨下方三厘米处。每个画面里,他的左手无名指都在渗血。
"记忆锚点..."陈墨的镊子突然被机械臂打落,金属撞击声惊醒了悬浮在空中的血珠。那些血滴开始沿着病房对角线排列,组成林夏从未见过的蛋白质序列。
病床上的楚阳睫毛剧烈颤动。虹膜里的蓝光顺着泪腺倒流,在颧骨上形成发光的神经突触示意图。林夏伸手去擦,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被电流般的刺痛弹开——楚阳大学时教她认过的脑区结构图,此刻正以烧伤疤痕的形态浮现在他太阳穴。
"每次疼痛都在这里刻下备份。"虚影楚阳的声音从天花板投影装置传来,旋转的雏菊正在分解成DNA螺旋。某个碎片突然放大,显示出去年深秋楚阳抱着发烧的她整夜未眠时,悄悄记录下的体温变化曲线与他自己心脏负荷的对比图。
机械臂突然集体转向陈墨,手术刀组成的包围圈精确复制了楚阳左手烫伤疤痕的轮廓。林夏扑到病床前,楚阳裂开的无名指伤口正好抵住她虎口旧伤。两人的血液在监护仪屏幕上交融,瞬间生成一串跳动的二进制代码——正是三年前楚阳第一次篡改体检报告时,故意留在系统里的错误日志序号。
"这就是密钥?"陈墨的防护面罩出现蛛网状裂纹,他后退时撞倒了输液架。坠落的药瓶在玻璃碎片中映出七个不同年龄的楚阳,他们同时举起渗血的左手,无名指都指向转运箱标签上那个鲜红的明天日期。
病房玻璃突然全部转为透明。走廊尽头,三个穿防护服的人正推着装有心脏保存箱的推车奔跑。箱体表面的冷凝水折射着晨光,在墙面投出楚阳最后一次修改的体检报告生效时间——距离此刻还剩三十四分钟零七秒。
楚阳的右手突然抓住林夏手腕。他的瞳孔扩张到极限,虹膜蓝光与天花板投影的雏菊完全重合时,监护仪响起与林夏初诊那天完全相同的心律失常警报。染血的触控笔在林夏掌心震动,笔尖渗出的血珠悬浮成三维的脑干结构模型——正是楚阳克隆实验中最关键的神经接驳部位。
玻璃上的二十重倒影突然同步举起左手。最早那个克隆体的无名指疤痕里,微型投影仪正在播放林夏第一次发病时,楚阳躲在卫生间用手术刀在锁骨刻下日期的监控录像。鲜血顺着他的胸肌流到瓷砖上,形成的图案与此刻病房地面血泊的轮廓分毫不差。
"疼痛阈值..."虚影楚阳的声音开始失真,大学文化衫的像素不断剥落。他伸手触碰本体裂开的无名指,两个楚阳的声带同时振动出低于20赫兹的声波——去年冬天林夏做噩梦时,楚阳曾用这个频率的哼唱哄她入睡。
陈墨的注射器突然爆裂,针管里的液体在空中形成微型血脑屏障示意图。他踉跄后退时,防护面罩的裂纹正好分割了楚阳胸口的发光血管网络——那些蓝光组成的脉络,与林夏最新体检报告上的异常指标图形成镜像对称。
林夏的腕骨传来剧痛。楚阳的握力让两人相连处渗出新的血珠,这些血滴沿着机械臂金属表面流动,自动填补着监护仪上消失的记忆曲线空缺。某段被防火墙屏蔽的数据突然恢复,显示楚阳每次修改治疗方案后,都会在克隆体左手臂相同位置制造完全一致的烫伤。
天花板投影的雏菊彻底爆散。无数光粒组成林夏从未见过的文件列表——楚阳为每种可能的并发症都准备了对应版本的克隆体,每个备份的激活条件都与他承受的特定疼痛等级挂钩。最早的文件夹创建日期,正是三年前她随口抱怨头痛的那天深夜。
病房门突然被强风吹开。转运箱标签上的日期在气流中剧烈翻动,鲜红的数字倒映在楚阳裸露的神经接驳装置上,将整个病房染成血色。林夏的视网膜捕捉到转瞬即逝的图像——所有克隆体的记忆同步进度条,此刻都定格在96.7%的危机关头。
楚阳的左手无名指突然发出高频震动。疤痕完全裂开的瞬间,露出内部精密的压力传感器,上面刻着林夏第一次心悸发作时的具体时刻。悬浮在空中的血珠同时改变轨迹,组成与传感器读数完全吻合的疼痛指数曲线。
"最后一次完整备份......"虚影楚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林夏看到病床上的楚阳胸口突然浮现发光的倒计时,数字与转运箱标签的秒针同步跳动。他的右手无力地滑落,指尖在床单血泊中划出的痕迹,恰好是明天手术预定开始时太阳的高度角。